第二幕 第八场(第2/3页)

“真是太谢谢您了,”德威特的声音很阴郁,低垂的眼帘始终没抬起来过,“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不管是布鲁诺检察官或萨姆巡官,绝对不是恫吓我而已。我整天被监视,甚至我的信件都遭到检查。包括您,雷恩先生,也询问过我的仆人⋯⋯”

“只问过你的管家一人而已,德威特先生,完全是为了帮助你。”

“⋯⋯萨姆巡官也这么说过,所以说,您也看得出来——我清楚自己的处境。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感觉得到您和警方多少有些不同——您比较有人情味,是吧!”德威特耸耸肩,“您也许觉得有点儿意外,但从星期二晚上以来,我脑子里真的一直想着您,您好几次冲破我的防线⋯⋯”

雷恩的脸色严肃起来。“现在,你是否在意我问你一两个问题?我探案的立场和警方不同,纯粹是个人行为,而我追寻的唯一目标是弄清事实真相。在探寻进一步的真相之前,我必须先知道某些事情⋯⋯”

德威特猛然抬头,“进一步的真相?雷恩先生,您是说您已掌握了一些真相?”

“是的,德威特先生,两个根本性的事实。”雷恩招了招手,一名服务员快步跑上来。他又点了一杯咖啡。德威特的雪茄熄灭了,垂在手指间,但他太专注于盯着雷恩,完全没留意到。雷恩轻笑着又说:“我必须指出一位美丽的女士的言论是不恰当的,是错误的,那是个不正确的预言。德威特先生,你知道吗,赛维尼夫人(6)曾把莎士比亚比喻为一杯不朽的咖啡,预言莎士比亚的诗篇朝生暮死,很快会为世人所遗忘。”雷恩的语气仍很轻柔,“我知道是谁杀了朗斯特里特和伍德,如果你称其为真相的话。”

德威特像被雷恩扇了记耳光般,脸上血色全无,指间的雪茄也立即断成两截。在雷恩平静的目光的注视下,德威特猛眨着眼睛,努力想将震惊掩饰过去。他强装镇静地说:“您知道谁杀了朗斯特里特和伍德!”马上他又压低声音,“但是,老天,雷恩先生,既然您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不采取一些应有的行动呢?”

雷恩客气地说:“德威特先生,我正在采取一些应有的行动,”——德威特如泥塑木雕般僵直地坐着——“不幸的是,我们面对的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正义,它只承认具体确凿的所谓罪证,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很长一段时间德威特没答话,他的脸整个儿扭曲起来,眼睛审视着面前这个不寻常的破案人,仿佛想从他那戴着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上,努力探寻出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或更准确地说,这个人究竟知道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仍如绷紧的琴弦:“只要我力所能及,只要我力所能及⋯⋯”

“你是说真的吗,德威特先生?”

整个情况发展至此,活像一出温情的通俗剧,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颇为低劣。雷恩莫名地不快起来,仿佛有只小虫在这老演员身体深处的某个角落不安地蠕动。

德威特保持沉默,仍认真看着雷恩的眼睛,仿佛凶手的姓名就写在那儿,最后,他划亮一根火柴,颤抖的手指把火苗凑到雪茄熄灭的一端。“我能说的我都会告诉您,但是,雷恩先生——我怎么说好呢?——好像我的两只手——呃,被绑死⋯⋯有件事您千万不要逼我说——就是星期二晚上和我有约的那个人的身份。”

雷恩摇摇头,并没有显得不快。“你把自己逼到倍加困难的处境中了,德威特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对这命案最关键的一处保持沉默的话。算了,这个问题我们先搁到一旁——”雷恩停顿了一下,“截止到目前,德威特先生,我已知道你和朗斯特里特两人曾在南美洲某地探矿,且发了大财,然后,你们回美国联手开办了需要大笔资金的证券公司。我也知道,你们在南美洲是挖到了贵金属矿,我相信这些都发生在战前,是吧?”

“是的。”

“你们的矿山在南美洲的哪一国?”

“乌拉圭。”

“乌拉圭,原来如此,”雷恩半闭着眼睛,“这么说,马基乔先生就是乌拉圭人喽?”

德威特的下巴拉了下来,眼睛里满是不解之色。“您怎么知道马基乔?”他问,“约根斯,一定是他,这可恶的老浑蛋,我早该交代他——”

雷恩尖刻地打断他的话:“德威特先生,我不得不说,你看待这事的态度完全错了。约根斯是个可敬的人,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他只肯告诉我一个人,那是因为我所问的有助于你,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肯说出口,我倒认为你该学学他——除非你怀疑我的意图。”

“不,不,我很抱歉。没错,马基乔是乌拉圭人,”德威特一副苦恼不堪的样子,左顾右盼,眼神又变得狂乱起来,“但雷恩先生,请别再逼我谈马基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