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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醒来一看,发现这新的一天依旧是晴空万里。无论我再怎么乐观估计,今天起码也要跟昨天一样热。因此,我突然感到有些厌烦。

我懒洋洋地起床,把被褥塞到壁橱里,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这样的我简直跟囚犯没什么两样。我又要忍受着浑身汗湿,在这里呆坐一整天了。

我把昨天买回来的面包当早餐吃了,午饭同样是在附近的中餐馆解决的,之后便回到房间,继续呆坐。

盘着双腿,闭上眼睛,我一边听着蝉鸣,一边想着理津子。她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觉得我这个人还可以、把我当成好朋友?充其量,她也只是把我当成了那样的关系而已。

可是,我在电通大道的人群中亲吻她时,她并没有把我推开,而是静静地让我为所欲为。那是为什么呢?莫非那也是对严厉母亲的反叛吗?

我闭上眼睛,焦急地试图寻找答案。可是蝉鸣一路势如破竹,终于穿透了我的大脑,夺去我的思考能力。本来静静的冥想应该能让我在自己内心深处找到一些答案,可如今整个大脑都被蝉鸣占据,让我除了确认自己深爱着小池理津子之外,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很快,这第三天的太阳也落下了。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又渐渐凉爽起来,难以忍受的暑气消散之后,大批的蚊子便随之而来。

我依旧感觉不到任何蠢蠢欲动的气息。渐渐地,我开始觉得自己除了放弃,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的恋情,似乎已经在那天的品川站走到了终点。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但我却没有一点食欲。我试图将它解释为自己中暑了。

我想到了回老家。不知不觉,八月已经过去了大半,但暑假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老家还有一批高中时代的朋友呢。跟他们成群结队地光顾各种露天小酒馆,说不定就能忘记理津子,忘记自己现在这种无力感吧……

虽然我对此并不抱任何希望,但如今我所能做出的选择,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第二天的正午,以及日落后,嘈杂的蝉鸣依旧势头不减。面对它们的热情,我不禁感到佩服不已。我感觉自己近来渐渐变得软弱了,不知是因为住院生活,还是因为夏天的炎热,抑或理津子的缘故。总之,虽然自己无法断定缘由,我的体力却明显下降了许多。今天的太阳又落山了。明天再等一天,若还音信全无,我就回老家去吧。我暗自决定着。

就在此时,我的房间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吓了一跳。看看书架上的闹钟,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这种时候有谁会来找我呢?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到门边。此时我已经有了个大致的预料,想必是因为那个大型涂鸦吧。为此,我并没有马上应门,而是慢吞吞地踩在三合土玄关边的凉鞋上,探身出去把门打开了。

“请问,这里是安田第一庄吗?”

一个男声用充满震慑的语气问道。我吓得缩了缩脖子,紧张得不敢说话。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住的公寓一楼走廊上的荧光灯坏了,周围一片昏暗,但我还是马上分辨出了眼前这个站在黑暗中的大个子男人,是个身穿制服的角色。与此同时,他腰间的警棒和枪套也瞬间跳入了我的视线。我不禁垂头丧气,感觉自己就像被追得无路可逃的杀人犯。可是,我依旧不死心地拼命催动大脑,试图编造一些辩解之词。我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警官的斥责。

“谢谢,那再见了。”

警官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只见那身材高大的警官背后,突然蹿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我隐约分辨出了那人纤细的身段,和其身穿的连衣裙。

我的心脏差点儿就要炸开了。那是小池理津子。她从警官身后走出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也无言地凝视着她。

警官转过身,松开身边那辆白色自行车的支架,略显憋屈地骑了上去。理津子转身对他点头致谢。警官吃力地踩着踏板,消失在了通往大路的方向。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理解了眼前的状况。理津子一定是向巡逻中的警官询问了我公寓的所在地,而好心的警官则干脆把理津子带到了这边来。

“啊,你、你好吗……”

在理津子面前,我好像总是只会说“你好”这两个字。

“前几天真是太抱歉了。”

理津子说。她的话让我感到手足无措。我呆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要进来吗”。

“我能进去吗?”

理津子先开口了。

“啊,当然可以啊。”

我说着,侧身让出一条路。

理津子脱下带有网状花纹的靴子,走进我简陋的房间。里面甚至连个坐垫都没有。我把她引到了窗边的特等席位坐下,那里至少还能吹到一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