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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敷搭乘的“松风三号”于十八点八分抵达米子车站。雨已经停了。吉敷并没有立刻从检票口出站,而是找到一个戴着上面有红色线条帽子的车站人员问:“早上七点二分抵达米子车站的‘出云一号’从几号线进来?”

“二号线。”站务人员指着吉敷的后面说。

吉敷越过天桥,回到刚才抵达车站时的二号线月台。鸟取车站已经整修过,连接各个月台的是铺了美丽瓷砖的地下通道。但是米子车站和鸟取车站不一样,连接各个月台的是已经陈旧的天桥。吉敷爬上发黑的天桥,越过列车行走的铁轨。

来到二号线的月台后,吉敷又抓住一个站务员,问他:“七点三分开往仓吉的慢车是从哪一个月台开出去的?”

“出云一号”在米子车站的停车时间长达十分钟,应该有充分的时间来把尸块放在等待发车的列车行李架上。可是,“出云一号”到达米子车站的时间是七点二分,而上行开往仓吉的慢车的开车时间是七点三分,这中间只有一分钟。如果这班慢车从别的月台出去的话,那么一分钟的时间要上下天桥来运送尸块,虽然不实际操作一下不好说,但会不会太紧迫了呢?

然而站务员满不在乎地回答:“三号线。”

听到这个答案,吉敷大大地吁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可以说是叹气,也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吉敷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这一口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号线和二号线是同一月台的两侧,也就是说,月台在中间,一边是二号线,另一边是三号线,两者的距离不到十米。这样就简单了,即使只有一分钟也没有什么问题,吉敷想。

只要列车准时到站,一分钟内也可以完成移送尸块的工作。而日本的列车一向准时无比。

吉敷接着又问了境线的月台。答案是越过天桥,在检票口前的月台,也就是○号线。境线列车离开的时间是“出云一号”到站之后的四分钟,送走境线列车六分钟后,“出云一号”才会驶出米子车站。

由此看来,时间是足够的。吉敷一边越过天桥,一边心里想着。

○号线上正停着一列红色的电车。这就是境线的列车吗?最早被发现的尸块就在境线的列车上。这条轨道的另一边就是大筱津车站。一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感慨,很想去看一看那个自己从未去过的乡下车站。

吉敷原本想在米子下车后,到皆生温泉住一晚,但是站在○号线的月台时,好像什么温泉都失去了吸引力。他不假思索地上了那列红色的支线列车。我也是刑警呀!吉敷忍不住自嘲地苦笑起来。

乘客不多。境线列车摇摇晃晃地驶出月台,速度相当缓慢。吉敷从左边的窗户看着外面,列车慢得好像随时可以停在农家的玄关前面。对都市来的刑警而言,这条境线列车仿佛是行驶在都市里的陆上电车。

不久,眼前的景物展开了,放眼望去是一片宽广的田地。这里应该就是向美保湾突出的,被称做“夜见滨半岛”的沙洲了。夜见滨半岛又叫“弓滨”。这趟列车应该会往北,进入像弓一样的沙洲半岛。但是,吉敷睁大眼睛,无论是从左边还是右边的窗户,都看不到海。虽然这是个狭长的半岛,但是轨道并没有铺设在靠海的位置。

这块土地上有一个有意思的传说。《出云国风土记》里有一段“国引”的故事,说从前八束水臣津野命[1] 认为出云国的国土太狭窄了,因此要从别的地方圈来更多的土地,于是四度拉起绳索,圈来了杵筑之崎、狭田之地、闾见之地和美保之崎。这些地方和原来的出云国土圈在一起后,就形成了今日的岛根半岛。而最后将美保之崎从北陆的都都之崎——今日的能登半岛尖端的珠洲市——圈来时所用的绳索当天晚上形成了夜见滨半岛。还有,当初为了防止圈来的土地漂流到海上所打下的桩子——伯耆之国的火之神岳,好像就是现在的大山 [2]

大筱津车站位于这条绳索的最中间,它的前端当然就是境港。

吉敷抵达大筱津车站的时间是十八点五十九分。这是一个仿佛位于原野中间的车站,四面八方都是田地,连接车站的小路像田间小路般向外延伸。和吉敷一起下车的其他乘客们成列地走在田埂般的小路上,有气无力地朝向他们的目的地。

太阳已经下山了,雨后的夕阳余晖残留在天际,远处的米子机场成为红色天空里的剪影。

吉敷找到这里的站务人员,询问发现右脚时的情形,得到的答案和他想象的一样。接着,他又指着远处的米子机场问站务人员:“如果要去机场的话,是不是在这里下车?”

站务人员表示不是,并且告诉他:“去那个机场的话,从下一站的中滨车站下车比较近。没有人为了要去机场而在这个车站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