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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无法再接着拍片子的话,对我来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我自己也觉得是在干傻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如果你们同情我,那么接下来的两小时,就这么老老实实坐着吧。两小时后,我会乖乖地把枪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想给我戴手铐,我也甘愿,所以请你们无论如何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莱恩的声音颇为强硬,“到底让我们等什么?”

特芙拉无言以对,答不上来。

“等待事情的真相!”被反铐着坐在椅子上的玲王奈说。

“是的,事情的真相。”特芙拉也说道,“等候真相和我的朋友到来。我不知道他实际上是从东方来的救世主还是诱使一个胆小善良的人成为罪犯的魔鬼,但我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的导演生涯和自己的下半辈子全都押在这位朋友身上。他如果不回来,我就彻底完了。”

接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可怕的沉默。特芙拉的话并非夸张。

这时,外面起了一点风,此时大家只能清楚地感觉到远处红石山的阴影慢慢越拉越长,风吹过帕台农神庙里的圆柱发出的微弱响声,清真寺上方转动着的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以及轻轻撩动着大家指尖的沙粒在眼前滚过。天空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了,就像摄影棚里的聚光灯熄灭后一样,幽暗的夜色渐渐逼近了,只有西边的天空被染得通红。眼前的一座座红石山慢慢没入黑暗中。

西边暗红色的天幕中央挂着烧红了的铁块似的夕阳,但夕阳也像慢慢滚向斜面下方一样,坠入白天呈现出鲜红色的山的阴影背后去了。

太阳并没有动,只是我们所在的这颗叫做地球的巨大球体在慢慢地自转,在少有人造物体的死海之滨,大家对这个事实感受得更为深刻。

要是一直盯着夕阳,确实让人觉得红彤彤的太阳一点也不动,反而是红石山和山前干燥的土地正缓缓地、无休无止地像时钟一样冷静地移动着。

人人都在内心自我反省,都在思考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以及来到这块上帝诞生的荒凉的土地、不论是否自愿,坐在此地冥思苦想的意义。其中想得最认真的,也许就是赌上自己的下半辈子,马上就要决定输赢的特芙拉了。

他一刻不敢懈怠,全神贯注地用枪指着两名警察,从路易斯身上收来的枪也一直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两人,寸步不敢离开。要是一时疏忽手枪被抢回去,不但游戏就此终止的话,他也将只能成为罪犯。特芙拉一边继续干着这件苦差事,一边小声对旁边的玲王奈说道:“也许我们的上帝就该出现了。”因为整整沉默了一个小时,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

毕竟这是一块上帝诞生过的土地,让人感觉一种特别的气氛。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特芙拉是这么想的。他也尽力想象下周或者明年的自己会是什么样,但不管他怎么想,眼前都无法浮现自己穿着燕尾服,出席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或在其他拍片现场,对着麦克风发号施令的场面。

“我是不是做了件傻事?”特芙拉小声地说,“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好像换成别人了。”

当他听到御手洗委托奥利佛转告自己的话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会这么做。

“如果解不开谜团,他就不会回来了吧。”特芙拉说。

“没有解开他不会回来。”玲王奈回答。

“也许我就这样完了。”特芙拉说,“以前多亏你的照顾。要是你能出狱,我们一起开家汉堡店吧。”导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看来我做了个荒唐的决定。怎么想这么做都太勉强,拉里·霍华德惨死之谜、血被吸光的史蒂夫·亨特的尸体,这么多不可思议的谜团能在几小时内解开。应该没人可以做到吧。这是稍经考虑就能知道的事,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会回来的。”玲王奈平静地说。

她双手被反铐在背后,眼睛却紧紧盯着西边的方向。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火红的太阳已经挨到了山顶,眼看着渐渐向山背后落了下去。很快,山顶上只留下小半个太阳了。

夕阳把最后的余光洒落在山坡上,依依不舍地渐渐收敛起它的光芒。光线慢慢暗淡了下去,只留下一缕残照把群山的剪影衬托得那样壮美而荒凉。可是,就像黑夜终究要降临一样,这一抹回光返照还能持续多久?特芙拉心里十分清楚,不久,这些短暂的亮光就会逐渐消失在黑暗里。他呆呆地望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孤独的身影,再过几分钟,这最后的希望将随同落日一起,坠入浓浓的黑暗中,一起融进那令人绝望的黑暗。

特芙拉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何时起,圆月已经悄悄地挂在天上,像是在期盼着黑夜的降临。天还有点儿蓝,月亮并不很显眼,就像舞台边上静静地等待出场的演员似的。御手洗说过,入夜前自己一定会回来的,可是夜晚眼看就将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