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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梦也没想到,要找出良子被送到了哪家医院会这么困难。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和她一起上救护车。

我马不停蹄地在外奔忙,为的只是找出良子住在哪家医院。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只要一静下来,精神就会变得怪异,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我决定再去荒川河边看看,于是又来到了元住吉的车站。

在买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检票口走来。糟糕!是御手洗,我想躲到柱子后面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呦,益子君。”

果然是那副耍宝的腔调,我实在没那个心情理他,就没开口答应。

“我正好要去你家呢,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你下次再来吧。”

御手洗一脸意外地站在原地。我明白他现在的感受,但还是狠狠心,弃他而去。走进检票口,没走几步,我又转过身。

“喂!叫你呢!”

御手洗听到后连忙跑过来,于是我们站在检票口的两边,彼此互望。

“你说受伤的人一定会被送到外科医院是吧?不可能会送到内科或者小儿科吧?”

“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御手洗回答,“要视情况而定,医大的学生在毕业前所上的课程都是一样的,选择进内科还是外科,是通过国家考试以后的事。所以遇到突发事件,不只可以找外科医生,找皮肤科或者妇产科医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啊,是这样吗?”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回答,我这个外行还以为良子一定会被送到外科医院或者综合医院,所以只记下了这两种医院的电话,看来我搞错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下次再告诉你。”

说完我就跑上了楼梯。在荒川站下车后,我找了一家茶室坐下,然后问那里的店员有没有按职业分类的电话簿。这次我把内科、皮肤科、妇产科等专门医院的电话都抄下来了,然后再一个一个打电话去问。令人震惊的是,仍然一无所获!他们都说没有接收名叫石川良子的病人。

出了茶室,我到处乱晃,碰到一个人就问“这附近有医院吗”。如果对方说有,那我就去打听有没有名叫石川良子的病人。有几家可能打电话问过了,但我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我在干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别停下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载着良子的那辆救护车开进了东京这座大迷宫,没人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良子她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荒川的河堤,我的脚僵硬得就像两根木棒,疼得要死,才发觉自己走不动了,只能坐在草地上。墨田区街上的树影已经改变了指向,落日隐没于西方。

是几月几号呢?我在回忆良子搬家的日期。我记得那时我们把卡车停在河堤上,然后走到多摩川的河滩上聊天,应该也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那之后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我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来悲伤比喜悦更容易使人衰老。

站起身,我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去搭乘电车,转眼间就到了元住吉。我开始生自己的气,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没用啊!我诅咒自己的无能,紧接着发觉自己一天什么也没吃。虽然肚内空空如也,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饿,甚至一想到吃的东西就要呕吐。

视线内的景物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好像在看黑白电影。怎么会这样……但我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乘客们默默地坐在他们的座位上,只有车身晃动时他们的身体才会跟着微颤。我听不到电车行驶时发出的响动,也听不到乘客大声说话的声音。

一个乘客慢慢地倒在地上,这一幕也是静音状态。他静静地开始呕吐,将胃里的东西倾泻而出,胃液喷射在地板上,蔓延至我的脚边。我一直盯着他看,心想,好安静的场面啊。

环视四周,才发现我已经站在元住吉的站台上,这种情况好像很奇妙,其实一点也不奇妙。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是因为身体记得回家的方法吧。难道说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吗?为何自己非要在这里下车不可?

我的家在异邦,我要回家。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归乡之路。有一天元住吉也会变成陌生的地方。

从工厂回家,走出检票口,回到公寓,这样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现在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实在太好笑了,鼻子发出了呼声,笑声从嘴里涌了出来。到今天为止,我真的经历过那样的生活吗?为什么?为什么住在元住吉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却不抱有任何疑问?

是良子,那个神秘的女人,因为有她在我才会住在这里。她总是站在那根柱子后面等我。为什么她每天晚上都要等我呢?在她规规矩矩的那段日子里,每晚看到我下班,她总是很高兴地靠近我的身旁,和我一起去那家Lamp House。记得我喝醉的那个雨夜,她在柱子后面等了至少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