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2/3页)

“知道和弦吗?”

“好像听过。”

“那你知道哪些和弦?”

我捏住琴颈,说:“这里,C、Am,还有F……”

“那就让我们来首G蓝调试试?”说着御手洗就奏出一段和弦。他用肩膀和右脚打着拍子。我记得这个。于是我加入了他的演奏,两把吉他的音程融合在一起。

御手洗的小指很灵活,我自叹不如。两人奏出和弦的嗡嗡声混合在一起很刺耳,我刚想停下来专心听他演奏,御手洗就开始狂飙突进般地即兴演奏。

我被他吓破胆的那一瞬间,灵魂仿佛被吸引住了,双眼不受控制地紧盯着御手洗在琴颈上飞快滑动的左手。这样的演奏!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演奏!这简直太棒了!

每当曲调切换的时候,都可以听 见御手洗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弹奏较小的章节时,吉他弦就像快要弹崩了似的充满压迫感。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充满魄力的现场表演,也第一次听到民谣吉他竟然能弹奏出这样的效果。

“太棒了!”一章结束后,我不禁赞叹道。

“你的节奏感也不差,能弹成那样,说明你的确会弹吉他。但你没试过即兴发挥吗?”

“没有!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弹。”

“那你大概没弹过真正的爵士或者摇滚。”

“那当然啦!不过你弹得真好!好得让我觉得不付你钱都不好意思了,你简直是专业级别的。太棒了!”

御手洗陷入沉思中,他对我的赞赏只是随便点了点头。

“刚才我听到的,是真正的音乐,而且是在我眼前即兴创作的。不如在这里开一间‘御手洗吉他教室’吧!这次招牌上‘御手洗’三个字要注上音。”

“无所谓,混口饭吃,教什么都一样。”

御手洗还在想着他自己的事,但我这边却被他的吉他感动得一塌糊涂,赞不绝口。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收藏这么多爵士吉他唱片。

一开始御手洗对于我的夸奖只是敷衍了事,只会嗯嗯啊啊地回答。渐渐我的赞美之词也产生了效果,他也会表示“谦虚”了。

他说日本没有真正的吉他大师,那些所谓的演奏家只是会“弹”而已。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演奏之间没有任何关联。说着说着,他的演说癖又发作了。我想这下完了,没想到自己的夸奖会有如此力量。其实我的赞美都是由衷的,但御手洗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御手洗啊御手洗,你还真是吹两口气就飘上天了呢。

“你会弹民谣之类的伴奏曲吗?我这儿没那种唱片,只有甲壳虫[1]。”说完御手洗站起来,从架子上抽出一张白色封套的唱片。我对这张唱片有点儿印象,这是甲壳虫最好的一张专辑。御手洗把唱片放在唱盘上,轻轻地点上唱针。接下来的一刹那,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就是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听过这个!我低声随着曲子哼唱,唱着唱着,我连歌词也想起来了。于是我手捏着琴颈,找到了和弦的准确位置。没错!我的确会唱这首歌!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有些我虽然想不起歌名,但我知道每首自己都听过。

御手洗说他有全套的甲壳虫,然后他就从架子上一张张地把那些唱片拿下来,从出道专辑开始一首首地放给我听。

那些曾经拥有但一度失去的感觉涌上心头,带来一阵阵悸动与兴奋,我想对那种久违的心情说“你好,好久不见”。接下来受到的震撼变得无以言喻了,它在我的胸中左突右撞,最后想要蹿出我的喉咙。

音乐真是太美妙了,这或许是个让我恢复记忆的契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御手洗,于是他从房间里找出很多甲壳虫的歌谱,我们两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开始一首一首地唱。虽然不是全部,但我们把能唱的会唱的都唱了一遍。我此刻的感受,就像一艘航行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大海上的孤舟突然发现了灯塔的灯光一般充满希望。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歌,这就像异乡人看见家乡的照片一样高兴和激动。啊!太幸福了,我想要大声叫喊,拥有御手洗和良子的我是何等的幸福。

刚开始御手洗好像有些不耐烦似的唱得很小声。我称赞他唱得很好。他在我不断地鼓励下,最后居然能用高出我五倍的声音放声歌唱。他那铜锣般的声音估计在纲岛车站都能听到。夜深了,我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说想泡杯咖啡。我才发觉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看来他也是个一旦投入就没自制力的男人。

临走时,他把那把小吉他递给我说:“送你啦!”

我下意识地问他这把吉他是不是坏了?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真不知道他是出手大方还是没常识,面对能把Gibson J-200[2]随便送人的家伙,我只能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