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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点上一支烟,迎面喷了我一脸二手烟。

“年轻人嘛,不知天高地厚。”

我什么话也没说。

“谁都年轻过,也都曾像你那样自以为是。不过你小子很快就会明白的。成天装模作样地摆出臭脸给谁看!如果我说明天不给你发工资,你就没辙了吧。”

快受不了了,我只能分散注意,默默地看着眼前伸手可及的吉他和挂着门帘的小酒铺入口。能够马上回家就好了,坐在被炉里搂着良子的肩膀……

突然门帘被掀开,又来了一个客人。我看到那男人的头发是湿的,才知道外面在下雨。不知为何下雨竟让我有种得救的感觉。

“喂,你在听吗?”部长大人说,他的脸已经红得像蒸熟的螃蟹。“你小子真不明白世间险恶。这世道是有它的规矩的,你他妈的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他终于愤怒了。

“好了,我去小便。你,添酒!”他拿着酒壶朝我晃晃,我有些茫然,添酒这种事不是店员负责的吗?

“等我回来继续。”部长大人一起身,桌上的杯碟也跟着哗啦啦地动。

部长去厕所了,我伸手招呼店员添酒,伸出去的手却碰到了吉他。我取过吉他搁在腿上,当左手捏住琴颈时,心中的某根弦就像被拨动了一下,忽然想起些什么。

左手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按住了琴弦,右手的拇指拨出一段和弦。不知不觉,我已经弹了好几段。我会弹!原来我会弹吉他!

我感觉脑袋就像吉他的共鸣箱,随着声波的振动嗡嗡作响。过去的记忆若隐若现,那一定是我消失的记忆!没错!

“喂!弹首《温泉乡的哀歌》[1],快唱!”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大个子的中年男人站在我的身边。看他的样子应该和部长是同一类的人。

《温泉乡的哀歌》……没听过,听名字也不像是我会弹奏的类型。

部长从厕所回来,回到我面前的位子坐下。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他说,我把吉他放回原位。

或许我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省得再浪费时间听他教训。我想说的是:能不能出人头地无所谓,我也没想在这个工厂里待很久,发财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只想早点回家,回到良子的身边。

“你小子经验还浅,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喂!”他喝了我一声,我才发现部长的杯子空了。部长把杯子伸到我面前,我只好乖乖地帮他老人家倒酒。

“真是个不懂规矩的家伙!你听好了!这是对长辈最基本的礼仪。你连这都要我教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就这样你还想出人头地?我看连个女人也找不到。”

“部长,我有话想说。”我说,“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我会拼命工作,非常努力的工作。”

这口气就像小学生起誓似的,部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他说:“你小子什么意思?这不是应该的吗?付你工资就是让你好好干活的。”

他猛干了一口,又把杯子递给我。我没理他,继续说:“您说的是,好好工作是应该的。不过不喜欢说话和讨厌镜子,这也不会妨碍到别人吧?不喜欢喝酒也……”

还没说完就感觉头上重重地挨了一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叫我弹《温泉乡的哀歌》的那个男人。他一脸怒意,站起身向我走过来。

“喝酒怎么了!喝酒是男人的为人之道!和同事搞好关系也是为人之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嚣张了!”他一边大声嚷着,一边敲我的头。

我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朝他的面门狠狠地挥出了右手。那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拳。接下来的情景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只见他先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同座的伙伴身上,然后摆出一个大字横倒在桌子中间,桌上的盘子杯子碎了一地。

周围的男人见状一拥而上,看来他们都是这个男人的跟班。其中一个拿起吉他像斧头一样朝我的头劈过来,我抬起两腕摆出防御的动作。对方立刻转变攻击方向,用吉他挥打我的腹部。吉他的弦绷断了,上一秒我还准备和对方干一架,但下一秒我就躺在了地上。

“妈的!”

这不像是我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我的嗓子喊出来似的。双重人格!难道我的身体中还有另一种人格?他一直栖息在黑暗的角落,在这种危机的时刻,突然跳了出来,操纵我的身体撞向面前那个梳中分的男人。他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跺着那个男人的身体,一脚、两脚、三脚……

有人从背后把我架起来,我拼命挥动胳膊肘想要挣脱。嗡的一声,头部左侧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击,就像灵魂硬生生地被拉出肉体。好像是谁用椅子打的,才刚发现这一点,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