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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这次我躺在红色的地毯上。枕头是对折而成的坐垫,身上盖着被子。虽然头还有一些疼,但身体已经感觉好多了。

记忆呢?完全摆脱梦境后,我就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很遗憾,昨天在公园醒来后发生的事,我都能很轻松地回忆起来,在此之前的事就不行了,我的过去仍是一片朦胧。看来我患了相当严重的失忆症。

起床后我先环视一遍四周,良子不在屋里。时钟显示现在八点刚过,但我却感觉睡眠充足。昨晚好像九点多就睡了,怪不得,十一个小时也睡够了。我把运动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房间的角落。

被炉上有一张白纸,上面的字圆滚滚的,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笔迹。

我去买东西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良子

那么说,昨晚与一个十九岁少女的邂逅不是梦。

在这里等的话,待会儿就能看见她回来,为我泡咖啡,为我煮鸡蛋,帮我做早餐。和美少女相对而坐,一起吃面包喝咖啡。这简直是将我这个死男人的妄想一步步变为了现实。那种“预言者”的感觉仍然存在,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但能够预知未来。我到底是怎么了?

走廊的水泥地板上传来了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良子回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说明我是被“关”在房间里的。那还要我“等”你回来……真是的……

门开了,一阵风吹进屋内。家具和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啊,你起床了?”她说。

我听见她摆好拖鞋,抱着纸袋走进屋内。她把纸袋直接放在被炉上,又从纸袋里把买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她把三明治和沙拉放在我的面前,问我:“咖啡还是红茶?你喜欢喝什么?”

“都喜欢,按你喜欢的选吧。”我回答,胸口却萌生出奇妙的痛感。我预感照这样下去,自己会伤害到某个女性。

真奇怪……我本能地产生这种奇妙的预感:难道我已经有一个妻子了?

但面对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咖啡,又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好香啊。”

“是吗?”

和她每说一句话,就感觉身体在幸福的泥沼中下滑了一寸。她的存在拯救了即将变疯的我。良子,良子……你的容貌,你的声音逐渐占据了我的意识。不可否认你对我越来越重要。

那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亲切?仅仅是因为需要我帮你搬家吗?那么搬完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吗?

搬完家后,我们是否会变得形同路人?想到这里,我万分沮丧——又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真的要搬家吗?”我情不自禁地问她。

她坐在被炉边,点点头说:“是啊,我想搬家,你能帮忙吗?”

“啊……当然可以。”

“那就拜托了!”

吃完饭后,我们去搭电车。中央线摇摇晃晃的车厢抖出了我脑中有关“中央线”这一名称的记忆。我立刻想起了这趟车的始发站和终点站分别是哪里。我还记得沿线各站的站名。记性这么好,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们要去哪儿?”我问良子。

“不知道,待会儿还要换东横线。”她拉着车厢内的吊环说。

“换东横线?干嘛这么麻烦啊?”

“当然是为了找房子啦。”

“找房子?原来你还没找好搬家的地方啊!”

“是啊。”

“你该不会还没决定住在哪条街上吧?”

“随遇而安喽。”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对我的责问只是眨巴眨巴眼睛。

“而且今天就要搬?”

“不可以吗?”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良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有搬家用的卡车吗?”唉,我对这招就是没有免疫能力。

“这你放心,高圆寺那里有一个做泥水工的大叔答应借车给我。他说星期天不用车,就怕你不会开卡车呢。”

“我想和开家用车差不多吧,虽然我没驾照。不过干嘛要借车啊,去租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租车会有记录。要调查很方便的,我可不想他再找到我……所以卡车司机先生,那就麻烦你啦!”

“啊……”我含糊地回答道,看来良子根本不在意我会不会开卡车,只要我会开车就行。

我们在涉谷换乘东横线,良子说东横线好像是有钱人乘坐的专车,她非常喜欢。

电车晃晃悠悠地往前开,车厢里乘客越来越少,我和良子并肩而坐,有时聊聊天,讲几个不冷不热的笑话,有时两人一起沉默着眺望窗外飞逝而过的电线杆、树枝的影子与水泥地面。

“啊,到了,下一站下车。”良子突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