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故事(第3/5页)

早在巴黎的万国博览会开始之后,“装饰艺术”就已经在曼哈顿落伍了。美国建筑师密斯·凡·德罗[2]在二十年代就主张使用钢铁和玻璃来建造摩天大楼,此时钢筋的骨架结构已经足够坚固,不再需要石头堆砌的墙壁来增加强度了。

同时,欧洲建筑师科比西埃[3]也针对纽约市提出了“可容纳三百万人的现代都市计划”。

计划中所提倡的建筑风格,修正了美式思想中过于彰显的自我,并在其中融入许多欧洲并不出名的建筑样式。不再以建筑物本身为主进行设计构思,而是尽可能地保留更多的绿地,同时兼顾整座都市的风格,对高楼建筑进行有计划的配置。这和密斯·凡·德罗提出的设计开放空间的思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一九五八年,密斯·凡·德罗和菲利普·约翰逊共同设计,采用钢铁和玻璃建造的西格拉姆大厦终于屹立了在曼哈顿。西格拉姆大厦仍保有“装饰艺术”的样式,但去除了一切多余的设计,看起来像是个只由直线和面构成的巨大玻璃盒。

由于摩天大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般市民开始对日照问题出现了危机感,因此市政府制订了一部叫做“区域划分法”的法规,来控制日光射线不受阻挡。然而这个法规仅适用于占满全部所购地皮的大楼,若建筑用地只占地皮的四分之一,则不受此限。密斯只使用地皮的四分之一盖了玻璃大楼,借此躲避法规要求的楼房超高后建筑平面必须逐步后退的规定(即外墙面必须呈阶梯式缩进)。因此该玻璃大楼的外墙从地面到屋顶呈一条垂直的直线,其余的地面则作为广场供市民使用。

这种极力控制自我所表现出的极限美感,私密度高又有气派,同时还能给市民提供一个活动空间的建筑,让纽约的建筑师们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此后,曼哈顿的高层建筑业界在一夕之间起了巨大的变化。

西格拉姆大厦和密斯·凡的设计理念——“少即是多”以及“魔鬼在于细节”同样有名——在纽约的高层建筑行业掀起一股巨大的变革热潮。后来,这个变化与接下来出现的简约化理念设计出的一批高楼被称为“现代式的设计”。

耗工费时、堆砌石块式的“装饰艺术”被束之高阁,而外观细长、造型简单、如水晶般闪亮的“现代式”玻璃盒子,像水牛群一样很快充满了曼哈顿岛。

“装饰艺术”流派原本是为修正过度装饰这个误区而产生的潮流,但之后却渐渐发展到另一个极端,把构筑大楼的各种要素统一到最小必要程度,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之后,恐怕就连施工的方法也会被统一设置,为节省无谓的浪费,连细节部分都规定得死死的。虽然密斯所提倡的方法颇具革命性,却也可以说是时代大环境下的必然结果。

虽然也是不得已的事,但这样的建筑方式在材料方面,除了钢铁和玻璃外并没有新的创造性。在市场竞争和淘汰法则的作用下,随之出现的必然是大批量生产。这样还可以使原材料成本降低,并有利于推动施工合理化,也缩减了施工天数和工资成本。所以建筑界越来越无法离开这种高明的方式,及其所带来的美好前景。结果,外观极为相似、毫无个性的作品大量涌现,不久后区域划分法的斜线限定被废除,更加剧了这种情势的发展。

密斯·凡的作品无疑是无与伦比的杰作,但他追随者的设计作品中,却混杂进一些构思草率、毫无创意的无聊的东西。这使得曼哈顿的高楼虽然高度比进入“现代式设计”阶段之前更高,却丧失了以往气势磅礴的贵族气质,开始淹没于其他各国采用同样方式模仿造出的新兴现代都市的平庸之中。

面对这种情况,建筑界又开始了新一轮反省。一九六三年旧泛美大楼出现了,这是一幢八角形的建筑。一九七三年完工的世贸中心大厦,则舍弃了传统的钢架结构,采用在墙面排列无数支柱来分散重量的划时代结构。一九七七年落成的花旗银行中心再次采用了这种建筑结构,但支柱立在中央,而不是在四个角落,屋顶部分则坡度极大。

也就是说,密斯·凡的主张受到了部分挑战,同时平等主义带来的平庸性影响已大为减弱,建筑师们企图恢复以往创造性和自我主张的艺术性设计运动再次展开。这就是所谓的“后现代方式”。然而后现代派建筑中,目前尚未出现评价高于西格拉姆大厦和克莱斯勒大厦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