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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四十八分。

有介在多摩川边停下,走下汽车,沿着昏暗的道路走了一会儿,从一个被铁丝网包围的公园侧面穿出。

这里就是翔子和他约好的地方。

他进了公园,沿小路前行。

公园不大,小巧的池塘和喷泉四周铺着草坪,草坪外围是一个花坛。

已是深夜,喷泉没有开。有介在池塘边坐下观察,四下人影全无。对于年轻男女来说,这里过于开阔,时间也太晚了。

他听到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继而消失。他循声望去。

一个人影朝他走来。他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握住刀,躲到旁边的长椅后面。

确认人影很小,他才长吁一口气站出来。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屏住了呼吸。

“……不要吓我。你是不是以为她来了?”翔子按着胸口说道。

“你开车来的?”

“嗯,她既然去找你了,就说明我那里是安全的,我就回去把车开来了。”

“哦,是这样啊。”

有介看了一眼翔子的手。她握着一根金属球棒。

翔子似乎察觉到有介的视线,便解释道:“做节目时打过一次棒球比赛,这是人家训练时给我的。”

“哦。”有介忽觉有些悲哀,难道他们就用这样不值一提的东西去和那女人决斗?

“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到你的车里吧。”

“现在吗?”

“是的,”有介答道,“我想在那女人来之前说。”

翔子想了一下点点头:“好,我想她还没到呢。”

有介跟着翔子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一辆红色汽车停在公园侧面,是辆只能坐两个人的跑车。

“我有个建议。”坐进车子,有介对翔子说,“我们应该停手,把一切告诉警察。”

翔子皱起眉头。“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这是为了我们好,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想象要杀人。就算把她杀了,也瞒不过警察,那时我们只能罪加一等。”

“我说过很多遍了,如果让警察知道了,我们就完了。”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翔子连连摇头,“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个国家不会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特别是做我这一行的,一旦消失就会被忘记,然后就什么都没了。”说完,翔子直勾勾地盯着有介的眼睛,“你也一样,会失去一切。你愿意那样吗?你妻子怎么办?”

“我打算和她……”有介长长吐了口气,“和她分手。”

“啊……”翔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介,慢慢摇头说,“真是个善良的人,你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有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时,他们还是运动员,或者可以说正是他们依靠兴奋剂屡创佳绩的时候。亲密的朋友关系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男女之情。他那时相信他们在恋爱,甚至很认真地考虑结婚。

然而,那并非真正的恋爱,只是共同犯错的连带意识使两人产生的错觉。在他们停止服用兴奋剂、退出体坛的同时,关系也迅速冷却下来。

“那个女人已经去了吉祥寺,警察早晚会来找我,不可能瞒过去。”

“那你自己去找警察吧。我不会去,我要和她一决胜负。”

翔子将目光从有介身上移开,看着前方。她早就看透了有介。她这样一说,有介绝不会弃她不顾。其实,有介也很清楚翔子的目的,但他确实无法把她丢下不管。

“别胡说了,这样会把命丢了!”

“要是进监狱,还不如死了呢。”

“翔子,开车吧,我们一起去。”

“你别管我!”

翔子瞪了有介一眼,有介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过去。

忽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沙沙声,听起来非常耳熟,两人不由得循声望去。

“那是……”有介欲言又止。

“是轮滑鞋的声音!”

翔子把身子探向前挡风玻璃,睁大眼睛向外看。有介不由得咬紧牙关。他忽然想起,前不久他还滑过轮滑。那双新轮滑鞋一直放在公寓鞋柜旁边。

几十米外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黑影实在太大了,他们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是个人。

“是她!”

“快跑!”有介厉声喝道。

翔子发动引擎。几乎就在同时,穿着轮滑鞋的庞然大物停了下来,朝他们窥探。

“我们从她旁边冲过去!”有介大喊。

握着方向盘的翔子却慢慢摇了摇头。“不,我不跑。”

她挂上挡,让发动机空转着。

“翔子!住手!”

“抓稳了!”翔子话音刚落便发动车子,有介的后背猛地贴紧座椅。他看到庞然大物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