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的巡礼(第5/11页)

“抱歉啊,高千。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明白哎。”

“我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了。虽然刚开始解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知道的。总之就是,在那里吃饭这件事,听起来是个非常棒的主意。但如果是匠仔以外的人说出同样的话,我就会离开。”

“虽然完全不懂,不过你是说,我讲话的方式,就好像神谕那样具有说服力,这个意思?”

“说神谕太夸张了。怎么说呢,好像江湖骗子一样的感觉吧。”

“啊?”

“我说认真的啦。江湖骗子就是这样的吧,旁观者会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被那么拙劣的谎言骗到?但是那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其实是因为受骗者自己心里有着想要被骗的愿望。骗子就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或者说——”

“好吧,若是论嘴皮子的功夫,我倒的确是很擅长的。特别是在喝醉的时候。”

“跟那种不一样啦。到底应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匠仔要是说起悲伤的事情,我就会哭出来——这样子的感觉。要是换成别人来说,我就觉得是陈词滥调,嗤之以鼻。明白吗?”

这番解释我好像觉得懂了又好像完全不懂,不过总之,让她哭出来的话可就不好了,所以我决定还是闭嘴听高千的假设为好。

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了今年夏天的那次事件。那时听着从我口中说出的真相,高千流泪了。其实就我自己而言只是胡扯一通的推论,但对高千来说却是哐当一下的那种“沉重感”吗?

“昨晚我说过吧,还不想说出自己的假设。那主要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和来马先生见过面,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华苗小姐。但是昨晚在电话里进行了交谈,他承认自己认识华苗小姐;而根据刚才英生先生所说的,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更清楚了。华苗小姐死去的原因是在来马先生身上。不对,更正确的说法是,自己想要去见来马先生的那种心情,促使华苗小姐冲动地走上了死路——”

我点着头,催她说下去,之前这番话大致跟我的推想一样。

“现在,把话说回五年前那位高中生的事件,鸟越久作君的自杀,是跟华苗小姐情况中一样的机制在起作用,而且那绝对不是偶然。关于这件事我之后会详细解释,我们先来想想,为什么鸟越君一定要在自己生日这天跳楼自杀吧——其实接下去所说的,因为只是从管理员种田先生那里听了个大概,所以多数是想象。但是我想,多半应该不会错。”

若是以往,高千会把我的这类推断斥之为“幻想”,但是这一回看来她是打算亲自践行编织“幻想”的任务了。

“总之就是鸟越君为了从外婆的精神束缚中逃脱出来,自己选择了死亡。他的父母都要上班,经常不在家,所以他其实是被外婆带大的,理所当然地,外婆视为‘正义’的价值观,也就潜移默化根植于他的内心了吧。外婆是热心教育的人。不难想象,在海圣学园入学考试的时候,她更加热切地鼓励外孙,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交替使用糖和鞭子,控制着久作君。小的时候这样还没什么,他自己也是很信赖外婆、亲近外婆的;或者说,我觉得他其实是很安心于处在被控制的地位的。但是随着年岁的成长,他开始感到那种束缚让人郁闷,开始想要从外婆那种自以为是的控制之下逃出来。”

高千有意识地不带感情色彩地淡淡说来,我意识到了她的这种努力,不知怎么,仍然感到心痛。

“接下去所说的都完全基于我的肆意想象。外婆这边感觉到了外孙心境的改变,想来绝不会愉快吧。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外孙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平日里大概用了各种办法来试图管理外孙的生活,比如控制零花钱的多少等。有时还会打感情牌,流着眼泪数落说,‘我那么辛苦才把你养到这么大,这样的恩情都能忘记实在是太过分了’,诸如此类的,先激起外孙的罪恶感,再乘虚而入。这样一来久作君自然会对外婆产生反感。但是外婆这边技高一筹,她让外孙产生罪恶感,觉得自己居然这样大逆不道,应该受到严惩,就这样控制着他,绝对不让他逃掉。”

似乎从中途开始,高千放弃了压抑自己的努力,好像她自己就是那位其实根本未曾谋面过的鸟越久作本人一样,声音颤抖起来。

“久作君被夹在对外婆的罪恶感和想要自立的渴望之间,挣扎,痛苦。但对他而言,还留着一丝希望,那就是眼前的目标——入学考试。他专心投入其中,以此忘却烦恼。或许,只要考进海圣,缠绕着自己的事端就会往好的方向转变吧,他应该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可是考试通过以后,所有功劳都变成了外婆的,‘因为我教得好,所以外孙才考上了’,或者‘就是因为有我在,才能走到这一步’,诸如此类。总之,就是用这种自以为是的道理和功名心,把久作君的自立之心连根拔掉了。自己付出努力去获得成功的那种成就感完全被人剥夺,由此,勉强维系着其理性的那最后一根线,啪嗒一下断掉了。他选择了死亡。其动机,不对,应该说目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