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格街谋杀案(第13/14页)
那个法国人绝望地跟随着;那只猩猩的手里仍然拿着剃刀,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对着追它的人做着手势,直到后者几乎要赶上它。然后它又匆忙跑开了。就这样,这场追捕继续了很长时间。在将近凌晨三点钟时,街道上寂静无声。当跑进摩格街后面的小巷时,那亡命之徒被四楼莱斯巴拉叶夫人房间那开启着的窗户所发出的亮光吸引。它冲向那幢房子,看到了避雷针,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攀了上去,抓住了百叶窗,窗子被完全地甩向墙面,然后,靠这个途径,它把自己径直地旋在床头板上。整个举动不到一分钟,在猩猩进入房间时,那扇百叶窗被它再次踢开。
这时候,那个水手又高兴又为难。他强烈地希望能够马上就抓住这只野兽,因为它几乎无法从它冒险陷入的困境中逃离,除了从避雷针那里逃,也许它从那里下来时就能被劫获。另一方面,他感到万分焦虑,生怕它会在房子里做出点什么。后一种想法促使他依然跟随着那个逃亡者。爬上避雷针并不困难,尤其对一个水手而言,但是当他爬到窗户的高度时,那窗在左边很远处,他的行进就停止了,他至多只能伸过去瞥一眼房间的内部。这一瞥几乎吓得他要松手跌下去。此时,那些凄厉可怕的叫声穿破了黑夜,惊醒了摩格街正在沉睡的居民。莱斯巴拉叶夫人和她的女儿穿着睡衣,显然正专注于整理那曾被提及的铁箱子里的某些票据,这只箱子被拖滚到房间的中央,它是开着的,里面的东西被放到了一旁的地板上。被害者准是背对着窗户坐着;而且,从这畜生进入房间到尖叫的时间间隔来看,似乎她们并非立刻看到猩猩,并自然而然地以为那百叶窗的拍打声是风造成的。
当那水手往里看时,那巨大的野兽已经抓住了莱斯巴拉叶夫人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松了,因为她方才一直在梳理它),并用剃刀在她的脸上挥舞,模仿着理发师的动作。莱斯巴拉叶小姐则俯卧着,一动不动;她已经晕厥过去了。那老夫人的尖叫和挣扎(这期间她的头发也被扯落了)使这猩猩或许是平和的目的转变为那些愤怒之举。它只消用肌肉发达的手臂断然地一掴,几乎就将她的头从身体上切断开来。一看到血,它的愤怒就被激发成了疯狂。它咬牙切齿,眼睛冒着火,目光中的火势蔓延到了那姑娘的身体上,于是它将那可怕的爪子深深地嵌入她的脖子,紧捏不放,直到她断了气。然后,它恍惚而狂野的目光又落在床头,那上面是它主人的脸,那脸因为惊惧而僵硬着,正好落入了它的视线。由于它脑海中依然停留着那可怕的鞭子的记忆,那野兽的怒火立刻转化成了恐惧。它意识到要遭受惩罚,似乎很想掩盖自己的血腥暴行,就在房间里到处乱蹦,处于一种紧张焦虑的痛苦中;在移动中,它推倒并摧毁了家具,还把床从床板上拖了下来。总之,它先抓住了女儿的尸体,然后把她塞上了烟囱,就像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接着,它就来对付那老夫人了,它迅速地把她向窗外头朝下地猛掷去。
当这只猩猩拖着那具残骸靠近窗扉时,那水手吓得缩到了避雷针上,与其说他是爬下去的,毋宁说是滑下杆子的,而且,他立即赶回家——生怕自己被牵扯进这场残杀中,并在恐慌中主动放弃了对这猩猩命运的一切关注。那群人在楼梯上听到的话就是这个法国人惊骇和恐惧的感叹,其间混杂着这头野兽残忍而含混不清的咕哝声。
我几乎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那只猩猩准是在大家破门而入前,从那个房间,通过那个避雷针逃走的。当它穿过窗子时,一定将窗户关闭了。后来,它被主人亲手抓住了,主人以一个很高的价格将它卖给了巴黎动物园。我们去警务局长办公室讲述了事件的真相(还有杜潘的一些评论),于是勒邦立刻获得释放。不过,尽管警察局长对我的朋友态度友好,他还是没法真正掩饰起自己对事态的变化所持有的懊恼态度,只好一味地讽刺着,说任何人都掺和进他的公务这不太合适。
“让他说,”杜潘说道,他认为没必要作出答复。“让他讲吧;这样可以让他心里好受些。我很满意自己在他的地盘打赢了他。不过,他是输在对这个谜的解答上,这并非是他所料想的奇迹之类的事;因为,事实上,我们的局长朋友多少有些太过机灵,反而不够深刻了。他的智慧之花中没有雄蕊,就像拉威耳娜女神的画像,只有头脑,没有身体,——或者,最多不过像鳕鱼一样只有头脑和肩膀。 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好人。我尤其欣赏他的能言善辩,就因为这个,他赢得了灵巧机敏的声誉。我说的是他那种‘dernier ce qui est,et d'expliquer ce qui n'est pas’[10]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