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马拉松比赛 第七十九章

于是,我对奈特讲述了我的悲惨故事,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布拉兹列克三姐妹外还没有第四个人完整地听说过这个故事。我从我与生俱来的仇恨讲起,我为什么拿刀刺入了自己母亲的身体,我被一帮魔鬼用石头砸得半死后被鲍勃牧师收养,在伦敦城最臭名昭著的混乱街区布里克斯顿的生活,以及在6年后用那几个魔鬼的鲜血为自己复仇。

我告诉奈特,遭受石刑数年后,也就是在我15岁那一年的春天,鲍勃牧师强迫我参加了一次社区的田径比赛,因为他认为我比大多数男孩子长得更为强壮、跑得也更快。当时,他并不知道我具有运动的天赋,就连我自己也浑然不知。

在我参加的这第一个田径运动会上,我竟然一下子得到了六个第一名:100米和200米短跑、标枪、三级跳、长跳和铁饼。不久后,我又参加了一个地区性的田径运动会,接着又参加了在谢菲尔德举行的全国青少年运动会。

“全国青少年运动会结束以后,一个名叫莱昂内尔·希金斯的男人找到了我,”我告诉奈特说,“他是一个男子十项全能的私人教练。他告诉我说,我具有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全能运动员的天赋,一定能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夺得金牌。他主动提出愿意帮助我,并为我制定了全天候的训练计划。不仅如此,他还向我的脑袋里灌输了许多荒唐的理念,什么荣誉啦、奥林匹克理想啦、公平竞争啦以及优胜劣汰啦,一大堆虚伪的高尚梦想。”

我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告诉他:“可悲的是,我这个注定要成为屠魔降妖的杀手的人竟然轻信了他的谎言,跟着他上了贼船。”

接下来,我告诉了奈特在那以后的15年里我是如何带着崇高的奥林匹克理想生活的。虽然“石刑”给我留下了头疼的毛病,每月至少都会发作一次,但是希金斯仍然设法让我加入了皇家禁卫军的冷溪近卫团。作为对我承诺服役10年的回报,我得到了继续接受十项全能训练的特殊待遇。为了成为不朽的伟大运动员,我一门心思投入到艰苦的训练之中——有人甚至认为我已经为此而变得疯狂。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到来了,我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我们早就预料到巴塞罗那闷热和潮湿的气候将给我带来巨大的困难,”我继续道,“于是,希金斯把我送到了印度进行适应性训练,因为他认为孟买的气候会比西班牙的巴塞罗那更加恶劣。他说对了,印度之行不仅让我成为了全世界身体准备最为充分的运动员,也让我成为了精神上准备最为充分的运动员,我已经完全能够承受其他任何运动员都无法承受的最为艰苦的比赛。”

我沉浸在对那些最为黑暗的经历的回忆中,然后像一头猎犬咬断一只老鼠的脊梁那样猛地摇了摇头,告诉奈特说:“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开始讲述我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的经历:十项全能比赛的第一天,我在几乎所有的项目上都遥遥领先——110米障碍赛、跳高、铁饼和撑杆跳高,最后是400米中长跑。当时的气温已经上升到了37摄氏度左右,闷热而潮湿的天气终于击倒了我:我在400米中长跑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但是刚刚冲过终点线就小腿抽筋,一头栽倒在了跑道上。

“人们立刻把我送到了医疗救护站的帐篷里,但是我心里并不担心,因为希金斯和我赛前就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后我应该补充一些电解质,那也是符合奥运会的规定的。我不停地呼喊我的教练,但是那里的医护人员却拒绝让希金斯走进帐篷。我看到他们开始准备为我输液,我告诉他们我需要自己的教练为我补充比赛中失去的体液和矿物质,因为我们使用的是根据我个人新陈代谢的特点自己配制的输液剂。但是,我却无法反抗他们的一意孤行,他们强行把输液的针头插进了我的手臂,把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输进了我的血管里。”

我怒气冲冲地看着奈特,此后的情景又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第二天,我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幽灵。标枪和长跳原是我最强的项目,却双双落败,甚至连前10名都未能进入,我的世界冠军梦想从此破灭。”

说到此,我已经义愤填膺。我说:“奈特,冠军梦化为了泡影,奥林匹克的荣誉离我而去,我超人的优势也不复存在。是现代奥运会毁掉了我的一切。”

多年前在波斯尼亚的那个小小的乡村警察所里,当我自告奋勇去解救玛塔三姐妹的时候,玛塔的脸上曾经流露出难以置信和恐惧的表情。现在,奈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同当时的玛塔简直如出一辙。

“但是,你毕竟两次赢得过世界冠军,”奈特说,“两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