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哼,但愿这番拖延值得杰米昨晚挨的那一顿打。”拉科说。

利震惊地抬起了头。

“噢,你还不知道呢?”拉科继续说,“是啊,他卷进了一场酒馆斗殴。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对我坦白?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脑袋挂彩!你们本可以让我们在好几天之前就免掉这些麻烦的。你们两个真可耻!”

医生用手蒙住眼睛,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福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很感激,大口大口地喝了,福克和拉科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当时你觉得无法告诉我们,现在是时候该说了吧。”福克温和地说。

利点了点头。

“我和杰米在一起十八个月了,是恋爱关系。可是——显然——我们一直都对此保密,”他说,“起初,是因为他越来越频繁地带他奶奶来看病。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独自一人承担,过得十分煎熬。他需要帮助,需要有人能说说话,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开始的。我一直都怀疑他有可能是同性恋,但是直到那时才……”利没有说完这句话,只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重要,我真的非常抱歉。汉德勒一家遇害那天,我一直在诊所待到了下午四点,然后就休息了一下。杰米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告诉他可以过来。这是一次很普通的约会,他来了以后我们聊了聊天,喝了杯冷饮,然后就上床了。”

沙利文刚洗完澡,正在小小的浴室里擦干身体,这时房间里的紧急电话响了起来。他听到利接了电话,虽然听不清说话内容,但是能听到闷闷的声音传来,谈话简短而急促。过了一会儿,医生打开浴室门,探头进来,满脸愁容。

“我得走了,发生了枪击案。”

“该死,真的吗?”

“嗯。听着,杰米,我得告诉你一声,案发地点就在卢克·汉德勒家。”

“什么?我刚才还跟他在一起呢!他没事吧?”

“具体细节现在还不清楚,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你收拾好以后就自己走吧。爱你。”

“爱你。”

然后,医生就走了。

沙利文用颤抖的手指穿好衣服,开车回了家。他以前目睹过一场枪击案,死者是他父亲的朋友的朋友。鲜血的味道就像铜锈的恶臭,钻进他的鼻孔深处,连续数月徘徊不去、萦绕不散。光是想起这段回忆,就仿佛又一次闻到了那股恶心的味道。到家时,杰米不由得使劲儿鼓了鼓鼻孔,恰好瞧见外面停着两辆消防车。他朝家门跑去,碰见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消防员。

“别担心,伙计,你奶奶没事儿。不过,你家厨房的墙壁恐怕是毁了。”

“你们去过杰米家以后,他给我打了电话,非常害怕。”利说,“他说自己面对你们的提问实在不知所措,最后撒了谎,没说自己到底在哪儿。”

利直视着他们两个:“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没有开脱的借口。我知道,他也知道。但是我请求你们不要过于严厉地评判我们,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隐瞒这段恋爱关系,谎言已经变成了习惯。”

“我们没有评判你们是不是同性恋,我们评判的是当一个家庭遇害时,你们有没有浪费我们的时间!”拉科说。

医生点了点头。“我明白。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我并不为自己是同性恋而感到羞愧,”他说,“而杰米——也快要坦然接受自己的取向了。但是基瓦拉镇上还有许多人无法接受这一点,他们肯定不愿意让一个同性恋来给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孩子看病,也绝对不想跟我并肩坐在羊毛酒馆里。”利看着福克,“你也看到了,当你挺身而出时,这里的人是如何对待你的。我们只是想避免这种情况。”

他们把医生送走了。福克想了想,跑出警察局,追上了他。

“喂,等一下,我想问你一点儿关于马尔·迪肯的事情。他的失智症有多严重?”

利停住了脚步:“我不能跟你讨论这个。”

“又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抱歉,我想告诉你,但是真的不能。他是我的病人,我有责任对他的病情保密。”

“我问的不是具体情况,你给我说个大概就行。他能记住什么样的事情?能记得十分钟前但是记不得十年前,还是反过来?”

利有些犹豫,他扫了一眼警察局,说:“非常宽泛地来讲,跟马尔拥有相似症状的七十多岁的病人一般都承受着近期记忆消退的痛苦。越是久远的记忆,越会更清晰,但是这些记忆会混在一起,并不可靠真实。通常来讲就是这样。”

“这个病会害死他吗?最后一个问题,我保证。”

利的表情很挣扎,他环顾一圈,街道上空荡荡的。他压低了声音,说:“不会直接致命,但是会引发很多影响健康的问题。比如失去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无法摄入适当的营养物质等,最后身体的各方面都会受到损害。到了这个阶段的病人,恐怕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也许更短。而且,病人年轻时每日都饮酒过量,留下了许多后患,会加速病情的恶化。当然了,这只是概括地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