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起来也是八分(第3/21页)

他面前还坐着两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一个是七十几岁的老头,一个是四十几岁、貌似白领的男人。两个人似乎都接受了外科手术,具体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仨围着一张小桌子,啜饮着纸杯里的饮料。

“小伙子每天都过来探望,看来沟口先生很受敬仰啊。”貌似白领的男人说。

“这个高田,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经过我的指导,已经越来越能干了。对吧,高田?”

“嗯,呵呵。”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里在质疑: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指导了?

“可是啊,在这家伙之前跟我搭档的那个小子,实在是太差劲了。那小子叫太田。”

沟口先生一开口,其余两个病人就面露喜色地凑了过去。看来,沟口先生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是他们百无聊赖的住院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沟口先生终于把太田过去的失败故事都抖落了出来。

有一次,太田遭遇了不得不背下一串冗长数字的窘境。要记住如此多的数字,简直不可能,而且他手边没有记录工具,连手机都没电了。他在包里玩命翻弄,发现唯一能派上点用场的居然是一根棒状点心,名叫“美味棒”。太田绞尽脑汁,觉得“这玩意儿应该能管点用吧”。一开始他尝试用美味棒在地面上写字,但是失败了。紧接着,他又想用点心屑摆出数字来,但刚放下就被鸽子吃掉了,简直就和《汉泽尔与格莱特》里的情节一样。最后他走投无路,直接用指甲在点心上刻了数字。

“真是太可笑了。”两个病人喷着唾沫大笑起来。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愣在那里。

我很难相信真有像太田那样的男人存在,但更难相信沟口先生竟会跟那种男人搭档干活儿。

换句话说,他真的是“做事完全不经大脑”吧。

每每凭借心血来潮行事,然后吃苦头。

比如几年前,据说他不愿再给毒岛先生做外包,而是自己独立出去了。我当时还不认识毒岛先生,现在想来,除了感叹他真是“不要命也得有个限度啊”,同时也觉得毛骨悚然。

想造毒岛先生的反,多危险啊,这连我都知道。不,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

就像潜进海里,身体会自动感觉这样很危险一样,连三岁小孩都能本能地察觉,背叛毒岛先生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只有沟口先生很傻很天真。他完全不思考,不停地往海里潜,直到呼吸开始困难了,才想到“惨了,这回得死了”。不过为时已晚,他很可能真的会溺死。

结果,当时跟他搭档干活儿的男人,好像叫冈田,就被毒岛先生安排解决了。

“为什么不是沟口先生,而是那个冈田先生被干掉了呢?”我以前曾经问过常务这个问题。

答案很简单。

因为沟口先生把所有错都推到了那个叫冈田的人头上。

“这次的独立闹剧,都是冈田一手策划的。”他以此为借口,转嫁了所有责任,自己逃脱了责罚,冈田却被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只要毒岛先生愿意,让一个人消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常务说:“唉,沟口就像动物一样,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他从没认真干过什么事,只会一味地从别人手中夺取。连冈田也成了他的牺牲品。”

“不过沟口先生现在又开始替毒岛先生干活了吧?都不知该说他厚脸皮,没节操,还是做事太随便。”我苦笑道,“难道他真的不会有罪恶感或迟疑吗?”

“他应该也挺内疚的,因为就在不久前,沟口还一直到处打听冈田的下落。”

“打听下落,莫非他还活着吗?”

常务耸耸肩道:“怎么可能?!不过我确实看到沟口和太田到处打听,好像觉得冈田还在哪个角落里活着。”

“让你感动得落泪了?”

“不,让我发笑了。”常务露齿一笑,“最后还跑去找冈田小时候的同学打听他以前的故事,还伪装成记者采访那个导演呢。”

“采访?这是怎么回事儿,那种事情真有可能吗?”

“听说他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一笔钱,说是盘检的时候捡到的,也不知是不是真话。反正他用那笔钱贿赂了某个记者或写手,跟他互换了身份。”

“哦。”这岂不是已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没有前进方向了吗?“听起来有些可怜呢。”

“是啊,惹毒岛先生生气,还能保得一条小命,沟口也算是幸运的了。”

据说毒岛先生对自己看上眼的人格外照顾,对惹自己生气的人则特别残忍。这样想来,沟口先生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甚至又回到毒岛先生手下干活儿,的确算是个奇迹。

“高田,你知道赤坂的蜜月房事件吗?”常务说。

“那是什么,克雷格·赖斯的小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