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烟散尽(第5/26页)

尖锐的骂声传来,我回过头去,只见史密斯在殴打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子。她旁边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白头发下渗出了鲜血。史密斯的跟班们就在旁边抽着烟看戏。史密斯朝瘫倒在地的年轻女子吐了口水后走开了。他的跟班们尾随其后。

红衣女子伸出纤细的手去摇先前倒下的中年男子,她的鼻血滴到了打结的金发上。一个人朝他们走去,是温伯格。他想扶起那个女子,却被女子粗暴地推开。她一边小声哽咽一边搀扶起倒下的男子。

“科尔先生,这个锅该怎么办?”

新来的炊事兵叫住了我,我回过头来不再看温伯格。

最近因为有难民帮忙,炊事员都没什么事做。把锅放回橄榄色帐篷搭建的野战炊事所时,我看到把头发束紧的妇女们挽起袖口正在洗餐具。帐篷后面停着面包中队的灶车,汗流浃背的队员们正在搬运刚烤好的面包——要发给难民的面包。我在树丛里静静看着他们工作,觉得即便是混合小麦做的面包,对饥饿的孩子们来说也都是香喷喷的。

到处都是一片混沌。

当我回到原路时,曾经在团里的厨房见过的两名老炊事兵两手拿着很大的帆布袋,心存戒备地东张西望,然后走进了一栋房子。那是一座远离小镇未被烧毁的大宅邸,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给长官们当宿舍了。

看样子,他们手中的袋子里装的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最近黑市交易猖獗,参与其中的不只是炊事兵。从船上卸货开始到最后分配到手,每个环节都有人在分类整理的时候把好东西抽出来,后面的人到手的东西都是残次品。

这么说来,好像已经死去的奥哈拉的上级,补给连连长,上个月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我不想再摊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便径直走过回到了营地。

当天下午稍晚,云缝中斜阳照射下的原野上出现了十多个人的身影。

偶然走到原野上的脸色赤红的农民注意到了他们,挥动双臂大声呼喊我们。离他比较近的是我们二排,大家拿起步枪跑了过去,都以为是敌方残余部队。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爬上斜坡用步枪瞄准前方,逆着光看不清脸的十几个人举起了双手。几个人当场蹲下或是倒在地上,而最前面的男子用英语大喊道:“不要开枪,我们不是敌人!”

他们当中有成年男子,也有明显未成年的少年,总共十五个人,全都满身泥垢,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已经分不清是绿色还是茶褐色了。即便如此,那几个少年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他们的肤色白得出奇,眼睛炯炯有神,举止端庄,十分有教养的样子。

成年男子大多疲惫不堪,甚至有人倒下后就昏了过去。他们全身都是伤痕和瘀痕。亚伦排长看见他们两手手腕处有环形瘀痕,小声说道:“是俘虏?”史密斯与马蒂尼跑回斜坡去叫医护兵、宪兵还有连长。

我们向最开始喊“别开枪”的那名男子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德军的俘虏。我本来是美国陆军的随军牧师,那边那人是跟我一个部队的军医。另外还有英国兵和加拿大兵。路上我们还遇到了乌克兰人,但两天前他的妻子踩到地雷死了。”

“越狱出来的?”

“不是……是趁乱逃出来的。我们的收容所被看守亲手破坏了,很多人都被枪杀或是被火焰喷射器给烧死了。应该是想在逃跑前把俘虏都解决掉吧。”

自称是随军牧师的男子身材矮小,戴着一副镜片快碎了的眼镜。大概四十多岁,光秃秃的头顶被太阳晒黑,只有鬓角到后脑勺长着斑白的头发。他看上去十分疲劳,也没有身份识别牌,必须交给宪兵来处理。

“那些孩子是什么人?”

亚伦少尉用大拇指指着那些少年。他们百无聊赖地杵在那边,观望着赶来的医护兵对大人进行治疗。这样看着似乎所有人都一般模样,感觉怪别扭的。他们有着北欧人般雪白的肤色,侧脸的轮廓很深,身材高大,当中还有女生。

“啊……他们是希特勒青年团的。”

这么一说,他们确实有着雅利安人的外貌特征。白色肌肤金色头发,后脑勺稍微有些突出。可为什么被纳粹教育洗脑的孩子们会与敌方俘虏一起行动呢。

“你说什么?他们是‘希特勒的孩子’?”

史密斯取下肩上的冲锋枪,摆出用枪瞄准的姿势。自称牧师的秃顶男子慌了神,连忙解释希望他放下枪。

“是的,之前是这样。但是请不要杀害他们,那些孩子已经不是狂热分子了。他们失去了兄弟姐妹,拒绝了希特勒下达的强制加入国民突击队的命令。”

我们面面相觑,亚伦少尉也是眉头紧锁,一副难以做出判断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全部交给宪兵处理,在检查了孩子们的随身物品之后便把他们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