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已经明确自己在沃尔夫——魏南特——乔根逊所纠结的麻烦事上的立场,也就是说不介入,什么也不管;可是次日凌晨四点我们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鲁宾咖啡馆喝咖啡时,诺拉翻开一份报纸,看到闲谈一栏里有这样一段话:“前泛美侦探公司王牌侦探尼克·查尔斯从西海岸来到本地调查朱丽娅·沃尔夫被神秘谋杀一案”;六小时过后,我正在床上睡觉,诺拉突然把我摇醒,我睁开两眼,只见一个持枪的汉子站在卧室门口。

他中等个儿,是个深头发、宽下巴、两眼相隔很狭的小伙子。他头戴一顶黑礼帽,身穿一件不大合身的黑大衣,里面是一套黑西装,脚蹬一双黑皮鞋,全都像是刚用一刻钟时间匆匆买来穿上似的。那手枪是一把0.38口径的短粗的黑色自动手枪,他轻松自在地把它握在手中,并没朝什么目标瞄准。诺拉在说:“尼克,他逼着我非让他进来不可。他说他得——”

“我得找你谈谈,”持枪的汉子说,“没别的要求,可我非得这样做不可。”那声调低沉而粗声粗气。这时我已经完全醒过来,望着诺拉。她虽然心情激动,却明显并不害怕,那副样儿就像是在观望一匹她下了赌注的赛马给牵着鼻子出场似的。

我说:“好吧,谈谈就谈谈,可你能不能放下那把枪?我太太不在乎,可我怀有身孕,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带有——”

他撇嘴一笑。“用不着告诉我你是条硬汉子。我听说过你。”他把手枪放进大衣兜里。“我叫谢普·莫瑞里。”

“我从没听说过你,”我说。

他摇晃着脑袋,从门口走进来一步:“朱丽娅不是我杀的。”

“也许不是你干的,可你把这个信息送错了地方。这事我管不着。”

“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跟她见过面,”他说,“我们俩早就分手了。”

“去告诉警方吧。”

“我没有任何理由伤害她,她一直跟我很好的。”

“那很好嘛,”我说,“只是你兜售你的鱼虾,却找错了市场。”

“听我说,”他又朝床边走近一步,“斯特希·布克告诉我你这个人过去还可以,所以我才到这儿找你来了。警方——”

“斯特希好吗?”我问道,“自从一九二三年还是一九二四年他入狱后,我就一直没再见到过他。”

“他如今挺好,也想见见你。他在西第四十九号街开了爿小酒馆,字号叫皮吉隆俱乐部。听我说,现在警方要对我干什么?他们认为那是我干的吗?要么是想把什么别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吗?”

我摇摇头。“我要是知道就会告诉你啦。别上报纸的当。这里面没有我的事。去问问警方吧。”

“说得倒挺轻松,”他又撇嘴一笑,“那样做就会是我平生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听我说,我跟一名警官争吵过,结果他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星期。警方那帮家伙正愿意我进去问问话,正愿意用包着皮的铅头棍棒狠揍我一顿呐。”他翻开一只手,手心朝上。“我坦率地来找你,斯特希说你不耍花招,为人公正。那就坦率点吧。”

“我一向很坦率嘛,”我向他保证,“我要是知道什么就会——”

有人咚咚敲了三下走廊里的那扇门,莫瑞里顿时掏出手枪,两眼四下里扫视。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怒吼:“怎么回事?”

“闹不清,”我在床上朝后挪动一点,冲他手中那把枪点点头,“恐怕是你自己的哥们儿吧。”那把枪瞄准我的胸口。我听得见耳中怦怦跳的声音,嘴唇也在发胀。“这里没有太平梯,”我一边说,一边把左手向坐在床那头的诺拉伸过去。

又有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喊声:“开门,是警察!”

莫瑞里抿紧嘴唇,翻起白眼。“你这个婊子养的,”他慢腾腾说,几乎像是为我惋惜似的。他稍微挪动一下,站稳脚跟。

一把钥匙在开走廊那扇门。我用左手狠击一下诺拉,把她击倒在地,右手抄起枕头堵住莫瑞里的枪口,那枕头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就像一块薄绵纸那样飘落下去。随后,莫瑞里那把枪砰的一声响,真是震耳欲聋,前所未闻。我身子左边让他踢了一脚,便顺势趴在地上抓住他的一只脚腕,一下子把他掀倒在我身上,两人扭作一团。他用枪顶住我的后背,我抽出右手,死命狠击他的下身。

这时几个汉子进了屋,把我们俩揪开。我们用了五分钟时间才把诺拉救醒过来。她坐起来,两手捂住两边面颊,东张西望,看到了莫瑞里一只手腕戴上了手铐站在两名侦探之间。他那张脸红肿不堪,几名警察方才为了取乐狠狠揍了他一顿。诺拉瞪大眼睛望着我,说:“你这个混蛋!根本没必要把我击晕嘛。我早就知道你能对付他,很想亲眼见识见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