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10页)

六日清晨两点,我在大和矿山开始作业。一个人挖一百五十公分的大洞,的确是超乎想像的辛苦。我一直挖到黎明时分才挖好,挖好之后就累得倒头就睡。

傍晚时,我忽然感到有点异样,睁开眼睛一看,有个奇怪的男人用布巾包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正在向车里面窥探,我吓得差点停止呼吸。心想:这下完蛋了。不过,对方显然是智障儿,我一跳起来,他就溜掉了。当时尸体用布覆盖着,也没什么臭味。由于当地人烟罕至,而且就算心里发急,也没办法做任何事,只得等到黄昏才出发。

生野的工作也非常辛苦。不过,我自我安慰地想:深的洞只剩下这里和另外一个了。

回程的七日那天,我在大阪加满了油,连带来的汽油罐都装得满满的。回到家已经是八日下午了。只埋了两具尸体,就花掉四天时间。我的休假只到十日止,看来是来不及了。于是在家饱餐一顿之后,交代太太说若有电话,绝对不可以接,当天晚上又载了另外四具尸体,踏上旅途。预计十日到达花卷后,立刻和警局里联络,推称太太的病势恶化,等病情稳定之后,立刻打电报或写信回去报告。幸好接下来的十一日、十二日正好是周末和周日。

九日清晨,终于抵达高崎附近。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山径,连睡觉的地方都很难找。九日傍晚我再度出发,半夜抵达群马矿山附近,又开始挖洞理尸。和一百五十公分的洞比起来,这次的工作着实太轻松了。因为依照指示,只要刚好把尸体盖住即可。接下来,从十日凌晨起,就马不停蹄地赶路,经过更曲折崎岖的山路,终于到了白河。

十一日凌晨三时左右,终于抵达花卷。我在当地的邮局寄出一封限时信,信上说预计十五日可以回去销假。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不可能提早完成,所以我决定不用电报。

十二日的清晨,完成了小板矿山的工作。当时因迷途而耽搁不少时间,所幸后来也如期完成任务。

十三日凌晨,完成了岩手县釜石矿山的工作,十三日半夜,最后的宫城县细仓矿山的任务也圆满达成,至此,总算大功告成了。根据信上指示,弃置在细仓的尸体不一定要掩埋,所以我也乐得轻松。不过,该处离林道不远,可能很快就会被发现。果然不出所料,那具尸体十五日就被发现了。

十四日的凌晨,我回到福岛附近。这一个礼拜来,几乎是不眠不休,也不曾进食。到了后半段,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近乎疯狂,只知拼命工作,根本无暇思及自己在做什么。

总之,十四日深夜,我终于平安地回到东京。当天晚上,我整个人瘫在床上,像一团烂泥。

回想起来,当初骗妻子病重的谎言,实在很高明。当我十五日回到警局时简直判若两人。我的眼眶深陷,两眼布满血丝,下巴变尖,身体也瘦了一圈,不但妻子深感讶异,同事及部属也惊诧不已,都认为我是为了照顾病重的妻子,而劳累过度。当时的我虽然年轻力壮,也禁不起这种折腾,后来还因此多次在执勤时昏倒或作呕。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体力才逐渐恢复。我想,要是弃尸的指定地点再多一个,那我一定会完全崩溃。不管怎么说,完成了那个工作之后,我人生中的劫难算是已经消除了。幸好当时我年轻力壮,才能完成任务。要是在那之前或之后,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因为,在那之前,年纪尚轻,又无地位,根本不可能休那么多天假;在那之后,则体力不济,无法完成任务。而自此之后到退休离职,我再也没有缺勤过。

不过,我内心的不安,却并未随着体力的恢复而消除。当陷入忘我之境的时刻过去,心中随即闪过一丝疑问,我是否中了圈套?虽然那封信上说我是凶手,不过实际上对方知道我并非真凶,只是把一枝遇害的情况,造成凶手就是我的假象。然后再利用我,要我把尸体运到各地丢弃。不过,尽管我知道事实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当时我实在别无选择。这个疑惑,从十五日早上,最后被我弃置的尸体在细仓被发现的消息传入警察局时,便和突然涌上心头的心痛一起,不断地在我心中扩散。

其后,另外几具尸体也陆续被发现。每一次我都尝到心悸的恐怖。正如我所想的,埋得较浅的尸体较早被发现。不过,直到第二具尸体被发现时,我才发现这就是被称为阿索德命案的梅泽事件。在那之前,我只听到过梅泽家占星术杀人案的名称。但是因为公务繁忙,并不清楚一枝姊妹的种种。若由一般人的常识来判断,这个事件很显然是灭门血案。可是调查后发现,一枝的丈夫虽是中国人,应该不至于使她的妹妹也被怀疑是间谍吧。这么说,以地下组织之名,叫我做埋尸的工作,根本是骗人的!自己被利用的事,让我的自尊受到很大的伤害。因为我一直相信自己之所以答应都么做,一方面固然是被当时的情势所逼,另一方面也是受到爱国心的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