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3/27页)

“这些东西不太重。”她说,“但是谢谢。”

他冲她一笑——笑容很阳光,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两个对称的酒窝,蓝眼睛烁烁放光。

她笑了笑,又看了看指示灯——还是B和15。

“有人按停了电梯。”这位年轻男子说,说罢转身走向大厅的另一边,那里的安保监视器屏幕朝上安置在一块黄褐色的大理石中,周围摆满了绿色植物。门房走了过来——他叫特里,身强力壮,穿着灰色制服,脸红通通的。上次她来这儿时曾给过他十美元的小费。他沮丧地望着她说:“对不起,刚才我没能来给你开门。”

“没事儿。”她说。

“十五层的住户又按停了电梯。”年轻男子说道。

特里边摇头边朝监视器走过去。“又是霍夫曼一家……”他弯下身子,一边盯着按钮看了看,一边猛戳了下去。长按了一会儿后,他转向她。“德米特里现在正给另外一座电梯铺垫子。”他说。

“搬家工过一阵子才能过来。”她说,“他们要歇个脚,吃顿饭。”

特里走向门口。“我见到他们时会用门铃叫你的。”

“记得是母亲货车搬家公司[5]!”她隔着纸箱喊道。

一辆警车闪着红白相间的灯,呼啸着穿过街道,那时特里正好打开了门,进来一位刚跑步回来的男人,他穿着连帽运动服。“电梯来了,”年轻男子折回到电梯门口说道,“你是刚搬进来的吗?”

“是的。”她说,“住在二十层B座。”

“我住十三层A座。”他说,“我叫彼得·亨德森。”

“你好。”她说,闪过纸箱冲他一笑,“我叫凯·诺丽丝。”

跑步的男人一边在离她几码远的地方原地小跑,一边注视着她。她向他看过去,男人见状便朝施工的工人望去。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脸颊瘦削,留着沙色的小胡子。

“你从哪儿搬来的?”彼得·亨德森问道。

“银行街。”她告诉他说,“原来就住在那里的居民区。”

电梯门向一边滑开,一只雪纳瑞狗吼叫着跑了出来,爪子刨着大理石地面,身后牵着它的是一个身穿蓝色牛仔套装的女人,架着一副镜面太阳镜,围着一块白色方巾。她身后的男人也架着一副镜面太阳镜,头上戴一顶棒球帽,身穿斜纹棉短夹克。他追上前面那个女人,两人十指紧扣,跟着雪纳瑞狗朝门口走去。

她捧着纸箱,走进装饰着棕色皮革的电梯,而后转过身来。彼得·亨德森按下了20和13两个按钮,随后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笑了笑,这时跑步归来的男人也走进了电梯。彼得·亨德森朝那男人点了点头,后者也点头回敬了一下,随后按下了九层的按钮,面冲正在合上的电梯门。他那件灰色的运动服上沾了深色的污渍。

她一会儿看看电梯门上方变化着的数字,一会儿看看挂在角落的监视器,朝它皱起了眉。当然,监视器挺有用的,甚至可以说这些摄像头是值得信赖的——但它们又实在令人不安,因为在这些摄像头背后,有一些看不见的人在盯着他们看。

电梯门朝一边开了。九层的走廊和二十层以及她看到的其他楼层的走廊都一样——放着一张黄褐色的帕森斯桌[6],黑白相间的墙上挂着一面镀金边框的镜子,地上铺着褐色的地毯。穿运动服的男人朝右边走去,进了A座。电梯门又关上了。

“这周围我很熟,”彼得·亨德森说,“所以如果你想打听关于商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情况……”

“街对面的那家超市怎么样?”她问。

“不错,”他说,“我手里这些东西就是从那儿买的。列克星敦大街有家斯隆超市,那儿的东西更便宜些。”电梯门滑向一边。

“听起来不错。”她说,说话间他走进了十三层的大厅,同样是黑白相间的墙,褐色的地毯。

他转身过来,用手扶住电梯门,又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欢迎搬来,”他说,“希望你喜欢这里。”

她闪过纸箱对他微笑着说道:“谢谢。”

他冲她笑了笑,依旧扶着门。

她说:“箱子可越来越沉了……”

“噢,天啊,对不起!”他把手挪开,电梯门动了。“回头见!”他说。

“回头见。”她说。电梯门关上了。

她笑了笑。

挺可爱的,彼得·亨德森。

顶多二十七岁。

送走了搬家工人,她把垃圾放进楼梯间的废物处理通道里,随后洗了个澡,给自己倒了一杯无糖汽水,客观地打量起这个地方来。远远看去,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下,她那些混合了当代和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家具看起来也没那么邋遢了。只需要换掉那些最糟糕的家具——没准换成装饰风艺术的,好和那些吊灯相协调——再搬走这些纸箱,把书放到书架上,挂起油画和窗帘,加上这里的光线,景色,还有后冰河时期风格的厨房和卫生间,以及难得的安静气氛,这间公寓显然在各个方面都会比先前住的那间好得多。还有,在这儿她再也不用受回忆所困了!她唯一怀念的是原先公寓的壁炉。菲利斯可能也会怀念它,以前只要壁炉罩的链子一响,它就会急冲冲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