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的晚餐(第6/13页)

六月十七日

爸爸终于打算买画了。他把谦恭过头且非常可疑的画商叫到了家里,说了很多话。

“有一个男性新锐画家的画非常出色。他是过来请我估价的,将来身价肯定会上涨,我建议您可以投资。”

虽然爸爸非常喜欢投资,但不会因为别人的建议就老实地同意。他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

“你在说什么呢。升值贬值什么的不是问题,拿出好东西来!”

不愧是画商,很会看人。他好像立即就察觉到了爸爸想要一幅能令每个来到客厅的人都赞叹“真厉害”的画。

“那么,复制画如何呢?不管怎么说,它都能给看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还可以证明客人的教养。价格也不是很贵——啊,这只是跟您提一下而已。”

爸爸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从他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复制吗?用这种东西来糊弄,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啊。”

“但是,用无名新人的作品来装饰这间房间,会不会感到少了点什么?刚才听了您的预算,虽然也能购买大师的作品,但号数肯定会小一点。若是把小窗子般的画挂在这面墙壁上,就有些欠妥了吧。”

画商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大大地伸开了双臂。

“小的话不行啊。”

“这取决于客人的喜好,不过嘛,一般都是这样的。”

“复制画有些什么?”

画商的两只手互相摩挲着。

“嗯……如果是这间房间的话,塞尚如何?也可以为您准备莫奈的优秀画作。”

但是,画商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的想法一眼就能看透——只要举出人气画家的名字,对方就会点头吧。爸爸也有这方面的嗅觉。他“哼”地嗤之以鼻:

“那就不足取了。首先,如果马上就被人看出是复制画,就没有意义了。”

“是,啊,那么……”

“啊,不用你了。鞠绘。”

爸爸突然回头叫我。

“你也略懂一些吧?怎么样,你来说说有什么画和这间房间比较相衬的?”

从爸爸叫我到场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总而言之,我被当成了爸爸的“教养”的一部分。

我思考了起来。这间房间贴着红色和金色墙纸,令人感到不安,有什么画和它相衬呢?好难啊。不过,说到和大寺家相衬的画,我也不是没有头绪。

“有热里科的画吗?”

“啊!”画商自然地面泛微笑,“热里科吗?原来如此,确实很有眼力。您喜欢吗?”

“不喜欢。不过我想应该挺适合放在这间房间里吧。可以请您准备吗?”

“当然当然,只要给我时间的话。”

爸爸虽然被晾在一边,但心情还是好转了起来,于是他插嘴道:

“热里科这个人很有名吗?”

“对,他的名字是蒂奥道。”

我懒得说明,只讲了这一句,然后抢在画商跟我说多余的话之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那就请您准备《梅杜萨之筏》。”

画商到底还是困惑了,但他并没有提出异议。我很高兴不用多费唇舌。

真期待画送过来的时候啊。《梅杜萨之筏》在这个家的衬托下,一定会更美吧。

六月二十日

雨下得很大。

我在大学内与巴别会的会长不期而遇。会员们大都身材纤细,但只有会长体型比较丰满。那个人看上去实在很有包容力,然而,却是将我除名的罪魁祸首。

“你好”、“好久不见”、“身体好吗”,我笼统地寒暄了一遍,然后抱着一线希望说:

“很抱歉拖延了会费。但恳请你再次让我加入巴别会。”

会长的态度虽然温和,但说的话却很清楚。

“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吧。我不是已经请你放弃了吗?”

我确实曾经一度放弃了,但现在这个会对我来说实在是很必要。我缠着会长不肯罢休,她用夹杂着慈爱与为难的目光望着我,好像在看一只蹭过来的狗。

“那么,我们谈一下吧。请移步到那边的咖啡馆。”

我被带到了大学内的咖啡馆里,那里只是学生们的休息处,无法和巴别会成员聚会的那个漂亮的日光浴室相媲美。大概是为了躲雨吧,人影似乎比以往要多。会长平静地开始说话:

“大寺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除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