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它就是会爬树。加速爬上树干,再跳到树枝上。然后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上,一点点往上爬。”

“是吗?”我说到一半便闭上了嘴。心想,现在我们俩的对话会不会被那只猫听到?此时猫就在我们眼前,照日比野刚刚说的方法轻而易举地爬上了榉树。

“你看!”日比野骄傲地笑了,“你还怀疑吗?”

我哑口无言。

“它刚才爬上树了,说明马上要下雨。”日比野进一步断言。

我虽想说“那肯定是胡扯”,却没说出口。我不想自以为是地否定对方,然后打自己的脸。

我这么做没错。过了不到十分钟,真的就下雨了。

晴朗的天空顷刻之间被宛如波涛一般涌来的不祥黑色雨云覆盖,接着,就像突然打开了水龙头一样,雨倾盆而下。

我愣住了。

虽然这场雨没下多久,但已足够让我吃惊的了。猫一上树就下雨,这是真的。

我们在没人住的房子的屋檐下避雨。

日比野噘着嘴说:“这下子你信了吧?那只猫可以预测天气。”

“是、是啊。”我无力反驳。

雨势转小的时候,我们离开了那栋没人住的平房。没有人住的房间里连可问候的人都没有,但不知日比野是出于礼貌还是误会了,竟然向房子道谢。真是奇怪。

“你不怨恨优午吗?”我在寂静的房间中问。

“为什么?”日比野惊讶地反问。

“听说你的父母被杀了。”我尽可能不让话语带上感情色彩,平铺直叙地说。

“我爸的事怎么了?”他的语调称不上阴暗,但就像从天而降的小雨混入其中了一般,有些微弱,“是小山田告诉你的吗?”

“其他人也说了,说凶手是个女人。”

日比野低下头,自嘲般地说:“我爸他好色。”

“优午没有告诉过你未来会发生什么吧?他没有提前告诉你父母会被杀,就算它知道,也没有告诉你。明明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事情,它却保持沉默。你不恨它吗?”

“优午……”日比野停顿了一下,似乎咽了口口水,那动作就像是要消化掉自己那算不上幸福的过去,“优午它,就是那样的角色。”

我明白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每当日比野因为孤独与愤怒而将要失控的时候,他就会对自己这么说。

角色。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闪了一下,但那光芒瞬间消失。

“虽然优午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正因为这样,它才什么都不说。就像真正的伟人不会自以为是一样。”日比野摸着鼻子说。

我觉得这个比喻完全说不通,但并没有说出口。“你从来都没有恨过它?”

“我恨的不是它。”他一语中的,表情像是一条眺望着遥远大陆的狗,而且语气坚决。

“对啊,应该恨那个凶手。”

“可是,那个女人真的存在吗?有没有可能不存在?”

“但是,优午这么说了吧?”小山田也这么说过。日比野的父亲对女人图谋不轨,结果被那个女人杀了。

“如果我说是我杀了我的父母呢?”

这句话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能发出“啊”的声音。日比野没有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跨过水洼,突然想:难道优午在说谎?为了包庇杀害父母的日比野,就凭空捏造出了一个凶手。其实那个女人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警察才抓不到她,会不会是这样的?如果是优午说的,那就是正确答案。即便并非事实,但优午说是凶手的人就是凶手。就像名侦探开口说出的解答就是真相。那个稻草人能预知未来,决定过去。为了救出日比野,优午让“女人”成了凶手。这也不是不可能,就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优午从来不对任何人讲未来的事。”日比野静静地说,“但也有例外。”

“例外?”对于曾是系统工程师的我而言,“例外”是要敬而远之的东西之一。

“伊藤会来到这座岛,优午告诉过我。它还告诉我应该怎样和伊藤相处。这是例外,对吧?”

“所有事情都和我有关啊。”

“这是为什么呢?”

“我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静香准时下班了,真是久违的感觉。完成期限还早,而且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服务器维护,负责开发的人就都准时下班了。这些能把做到一半的工作放下、就想着早点回家的人,静香难以理解。她在心中嘲笑他们像是都没确定自己在哪里就要睡觉的士兵。她认为没什么比工作更重要了。

工程师们告诉她:“静香小姐,你今天也早些回去吧。”

有人因为她几乎天天熬夜而深表同情,也有人因为嫉妒而让她不要勉强自己,赶紧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