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瓜王国(第20/31页)

他战战兢兢地将门推开。刹那间,光线涌了进来,房间一下子变得通亮。他把脸凑近门缝里向外张望,这一看,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门外是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这里是美不胜收的森林深处,满眼都是浓郁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绿色,铺满地面的青草,令人目不暇接的五彩斑斓的花朵。在青草的气息和鲜花的芳香的刺激下,鼻腔感觉阵阵发痒。

他慢慢地走出房门,看见树枝挂着密密实实的叶子,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空中伸展。一只通体鲜艳的原色热带鸟正栖息在枝头,它察觉出巴纳德渐渐靠近了,便倏地飞走了。这只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它的羽毛是红色的,而身体却是蓝颜色。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缝隙倾洒进来,有如无数条金线射在草地上。周围弥散着沁人的芳香,因为树与树之间结满了红的和黄的果实。

鸟鸣之声此起彼伏,黄色的、紫色的蝴蝶交相飞舞。巴纳德有些心醉神迷地踏着草地信步走去。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潺潺的水声,还闻到了水的气息。水的气息越来越浓,不经意间,他来到了一条小河的河边。

看到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巴纳德便跪下来,将双手浸在水里冲洗干净,然后又擦了把脸。接着,他在草地上坐下,双腿伸得直直的。过了一会儿,他感到睡意渐浓,便在草地上平躺下来。

由于没有了枝叶的遮挡,小河上方的碧空一览无余。棉花团一样的浮云正在缓慢地向着远方漂移。“喂——”有人喊了一嗓子。他惊讶地坐了起来,只见从上游漂来一只贡多拉。一个男人站在贡多拉的船尾操桨,对巴纳德喊话的人正是他。

那人将贡多拉一点一点地划到巴纳德的跟前,停下来问他在做什么。此人蓄着胡须,戴着一顶瑞士风格的帽子,看上去性情温厚。

巴纳德回答说他在找一个叫葆拉的女人,并描述说她的头发是浅黑色的,身材小巧。那人听后说,八成是在南瓜城里。他问那是什么地方,得到的回答是,那座城里建了很多黑色的高塔,是这片地方的首府。接着,那人又说前面不远就到了,还问要不要搭他的船去。巴纳德接受了。

上了贡多拉,在河面上还没划出多远,河水就突然间变得湍急起来。就像坐滑梯一样,小船嗖嗖地向前冲去。他有些揪心,便扭头寻找身后的船夫,想向他打听平时往下游划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快。

这时,只见船夫摇身一变,脑袋变成了南瓜,前额上还刻着“V605”。蓦地,那颗脑袋飘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衣服啪嗒啪嗒的裂成碎片往下掉。南瓜变成了飞碟,嗖地飞走了。

船上只剩下了巴纳德一个人。河水的流速变得越来越急,流向忽左忽右,连续经过了几处和小瀑布差不多的地势。他每一次都被恐怖感驱使得不得不放声大叫。贡多拉一会儿左倾,一会儿右斜,时不时还像陀螺似的滴溜溜地打转,船内进了水,再加上飞溅的浪花,他被搞得浑身精湿。

不远处传来很大的动静。那是水势磅礴的大瀑布发出的轰鸣声。轰鸣声逐渐迫近,愈发震耳欲聋。

他吓得想跳船,但为时已晚。只见贡多拉的船头猛地一沉,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转瞬间船就到了瀑布的边缘。他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与此同时,人和船齐齐飘向半空。

巴纳德的手脚胡乱地扑腾着,朝着冲击耳膜的轰鸣声坠落。一阵强烈的冲击,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了剧痛。水声震天,耳朵就像失聪了一样。带着一身剧痛,巴纳德越坠越深,笔直地朝着水底沉下去。呼吸停止了。

等到意识猛然间恢复,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黑漆漆的水底。强烈的水压使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强忍着胸部的疼痛,用脚蹬着水艰难地向水面游去。

瀑潭底部布满复杂、湍急的旋流,仿佛要拖住他的手脚似的,使得身体的上升变得更加艰难。他没命地用双臂划着水,终于浮出了水面。

然而,浮出来后才发现,水面上同样是涡流涌动,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瀑布的落水点。巴纳德与水浪进行着搏斗,一心想游出轰鸣声不断的瀑潭,哪怕多游出一码也好。

努力终于没有白费,等回过神来,他终于游到了一片平静的水面上。拖动着沉得像块石头似的身体,他拼命地游向岸边。他攥住垂入水中的藤条和草叶,停下来歇气。疲劳感使他几近精神恍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他听到了从远方飘来的一阵歌声:

“谁杀死了知更鸟?[9]

“麻雀说,是我,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