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熊兄妹 第二节

原本是要讲案发当日的事情,好像说的净是与案件无关的话题。您也许会认为我是有意岔开话题,或者是一回忆案件经过就会头痛欲裂,所以故意避重就轻……

接下来讲一讲发现尸体之后的情形,可以吗?

噢,对了,还有一点似乎应该说一说。我想那个嫌疑人之所以没有领我去,与其说是因为我看起来很重,不如说是因为我长相像熊。

也就这些吧……那么,我就开始说说发现尸体之后的情况。

“你跑得快,你去吧。”真纪还是用这句老话命令我,于是我出发去惠美理家。这次的确是跑着去的。我和由佳一起跑到体育馆后门,出去后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就这一个念头,并不觉得害怕。当时我一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稍微多动动脑筋,也许会在去惠美理家的路上理清思绪,想出更好的办法向惠美理的妈妈报告女儿横死这一残酷事实,也许会想到先回家叫妈妈跟我一起去,或者请大人通报,也许会意识到不必非要说出“死”这个字眼。

可是,我当时只是一门心思拼命地跑,甚至途中在烟店前面和哥哥擦身而过也没有察觉。管理员叔叔守住公寓入口,我却径直闯了进去,飞奔进电梯。

一道惠美理家门口,我立刻接连按了多次门铃。

“慌慌张张的,什么事?真没有礼貌。”惠美理的妈妈边说边打开门,一看是我,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啊?是晶子。”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一瞬间却竟然还在想惠美理的裙子好可爱。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我使劲摇摇头撇开这个念头,扯着嗓子大声说:“惠美理死了!惠美理死了!惠美理死了!”你不觉得这是最糟糕的通报方式吗?太糟糕了,以至于惠美理的妈妈以为是玩笑。她看着我轻轻叹口气,双手叉在腰上,朝着敞开的门外说:“惠美理,你躲在那儿吧?别瞎开玩笑,快出来。小心不准你吃晚饭。”

可是,惠美理不可能出来。

“惠美理!”

她妈妈再次朝着外面大声叫女儿的名字,没有一点回音,大部分人都回家乡探亲了,楼里静得出奇。

惠美理的妈妈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三秒、五秒、十秒……不,也许只是一瞬间。

“惠美理在哪儿?”她声音嘶哑。

“小学的游泳馆。”我的声音也有些哑了。

“为什么是惠美理?”

撕心裂肺般的声音穿透我的脑袋,同时身体被撞飞到一边。惠美理的妈妈两手推开我,跑了出去。我的脸狠狠地撞到墙上,惯性作用使身子向前摔倒,随着“咚”的一声,脑门一阵剧痛,“巴台农神庙”轰然倒塌。

可能是撞到了脸,鼻血流了出来。剧烈疼痛的脑门,流淌的鼻血……我感觉脑袋破了,血汩汩涌出,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一直流下去。我要死了,救命……剧痛的脑袋耷拉下去,胸前已经被血染红的罩衫跃入眼帘。

罩衫、罩衫,我珍贵的罩衫……哇哇……犹如跌进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洪亮的声音“阿晶!”是哥哥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不断沿着深渊下坠的我救了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我扑向哥哥,放声大哭。

妈妈要我六点之前回家,说堂哥要带朋友来,从朋友家回来的哥哥看到我在六点的《绿袖子》响起之后却朝与家相反的方向跑去,想叫我回家,就一路找来。他看到惠美理的妈妈披头散发地从公寓跑出,心想可能出事了,过来看看情况。

哥哥从管理员叔叔那里借来湿毛巾和纸巾给我擦鼻血。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觉得很严重,哥哥却笑着说:“只是流鼻血,哪里就会死人。”

“可是我脑袋阵阵作痛。”

“噢,那是脑门破了一点,出血不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哥哥这么一说,我才终于站起来,看着已经崩溃的“巴台农神庙”,哥哥问我:“怎么了?”“惠美理死在了游泳馆。”听了我的回答,哥哥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他拉起我的手柔声说道:“先回家吧。”

从坡上走下来,抬头一看,黄昏的天空一片血红。

你是说伤口吗?你看,没有留下伤疤。

哥哥给我的伤口消了毒,并贴了橡皮膏。

与哥哥牵着手回到家,妈妈看到我浑身是血,尖叫了一声。听说出了事,妈妈说要去一趟学校,撇下我就跑出去了,她一下子陷入了混乱。明明我就在眼前,妈妈却以为我死在了学校,这些都是我事后才听说的。

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因为血止住了,伤得也不算深,最后没有去医院。

已经十五年过去了,每当下雨或者空气湿度大,还有想起那次事件的时候,额头就火辣辣地疼,然后渐渐蔓延,整个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今天也在下雨,而且还说了这么多关于那个案件的话题,所以总觉得老毛病又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