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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山每天看邮件,亦喜亦忧地混日子。对于加山来说,如果看不到同情他的邮件,好像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就算那些人都不道歉,世界上能够理解加山的痛苦的人还是有的。要是连这一点都不相信了,加山就会痛恨每个在街上跟他擦肩而过的人。生活在这个“只管自己方便”的社会里,对于加山来说,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种亦喜亦忧的日子也过不成了。这天,海老泽那忧郁的表情,就是这种日子结束的预兆。上班时间,海老泽约加山去外边的咖啡馆坐坐。海老泽找他要谈什么,加山连想都懒得想,只是默默地跟在海老泽身后往外走。

“对不起!”

在咖啡馆找了个座位坐下之后,海老泽突然开始向加山低头道歉。加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满脸困惑。但他隐约感到,海老泽向自己道歉,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现在不得不说一句残忍的话,你就是恨我也没有办法。我倒是希望你骂我一顿,那样我会更好过一点儿。你骂我吧,骂我是个无能的上司’吧!”

“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加山觉得海老泽太不干脆,还来这么一段开场白,这不是海老泽的作风。海老泽说话从来都是单刀直人,不管掀起多大的波澜都能安之若素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肯定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不过加山对比并不感兴趣,因为在他看来,比眼下还要糟糕的状况是绝对不会有的。

“上边知道你开设主页的事了。"海老泽就像是从嘴里吐出来一块苦东西,“你在你的主页里写的内容,不正是我不让你写的内容吗?就算隐去了真实姓名,知道的人一眼就知道写的是谁。你为什

么一定要那样写呢?你完全可以把文章写得更隐晦一些嘛!就你写文章的水平,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

“我根本就没想隐晦。"加山不是故意顶撞海老泽,而是连想都没想就如实回答了海老泽的问题。

海老泽对加山的态度感到失望,仰起头来,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阵,又说:“作为一个记者,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主页,再怎么说你是受害者,只要你是报社的人,那就是问题,这一点你就没想到过吗?就算出了问题,也要让人们看看,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啊,是这么想的。"其实,加山根本没想过会出问题。开设主页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想把自己无处发泄的愤怒让更多的人知道,想找到同情自己的人。不过,加山现在不想解释,就那么承认了。

“也就是说,你作好思想准备了?”海老泽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

加山知道海老泽误解了,但懒得订正。

“你应该明白了吧!上边让你把你的主页关了。那样的主页,你要是想继续开下去……”海老泽说到这里停住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他好像没有说下去的勇气了。

加山也不希望海老泽继续说下去,他失去的已经太多了,不想失去更多。

“那样的主页,你要是想继续开下去……”海老泽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口气说了下去,“就把报社的工作辞了。如果你想留在报社呢,就把主页关了。这是上边的意思。”

“终归还是不行啊!”加山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绝望感。绝望感已经被他的心用光了,剩下的只是一颗软弱的心。在面临关了主页还是辞职的选择的时候,“不想辞掉工作”的心情使他抬起头来。

加山喜欢记者的工作,他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健太死了以后,他一直感到什么都失去了,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加山和光惠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要想活下去,就得工作,而记者以外的工作加山是不想考虑的。如果不想自杀身死,跟着健太走,只能选择留在报社。加山不能跟着健太走,他觉得这样一个自己很软弱。

“都怪我,说了那么一句多余的话。”海老泽再次向加山低头道歉, “那时候我对你说‘不是天灾,是人祸’,把你煽动起来了。我不应该那么说。如果我不那么说,你可能早就平静了。是我一句话让你痛苦了这么久,真对不起。”

“别说了!我一点儿都不恨您,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想辞掉工作!”

“是这样啊……”听了加山的话,海老泽应该长出一口气的,可是他还是那么痛苦。加山很能体会海老泽的心情,站起来离开了咖啡馆。

但是,他不想直接回报社,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现在似乎可以看到包围着他的厚厚的墙壁。那是无情的墙壁,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应该对健太的死负责的人们,谁都不谢罪,控诉这个不讲理的社会的手段又被上边取缔了!加山就像被厚厚的墙壁包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管呼喊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