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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知道了吗?”

听筒里传来静江的声音。什么“知道了吗”?田丸花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静江这个人脑子转得太快,说话总是这样,认为她一说什么,别人就能理解。在静江面前,田丸花经常不懂装懂,可是今天这个电话实在无法装作听懂了,就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树倒了!树!”不知道为什么,静江今天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种情况以前是没有过的。似乎某种东西使静江发慌,至于是什么东西,田丸花判断不出来。

“树?”田丸花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听不懂啊?那里的树,就是我们反对砍伐的那些树!”静江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

“哦,那些树啊!”田丸花总算明白了,是自己经常去的地方的树倒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确实有点儿后怕,不过静江用得着这么慌张吗?树倒了,那是因为它的寿命到了。被人砍伐之前享尽天年而死,对于那棵树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想到这些,田丸花不紧不慢地说道:“树倒啦?也是,今天刮大风嘛!”

静江更加急躁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慌不忙的?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你难道不懂吗?树倒了,把人砸伤了!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啊!”

自己理解能力太差,让静江生气了,田丸花马上就畏缩起来,她不想让静江认为她是傻瓜。被静江看不起,被静江等人排斥在外,是田丸花最害怕的事情。此刻,她不明白静江气势汹汹地叫嚷的理由,只好尽量用一种不会惹静江生气的口气试探着帮腔:

“有人受伤啦?真够倒霉的。"

“现在不是你同情别人的时候!”静江对田丸花这句话很不满意,大吼一声之后就沉默不语了。田丸花被这种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在脑子里搜寻弥补的方法。静江沉默了一阵之后,又说话了:

“田丸太太,你知道我们干了些什么吗?是反对砍伐那些街树的运动!如果我们不反对的话,那些街树被砍伐了,就不会有被大风刮倒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人被街树砸伤!”

“哦……”田丸花总算明白静江为什么这么狼狈了。不过,田丸花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大风把街树刮倒了,不管怎么说,都只能是天灾,自己绝对没有责任。想到这里,田丸花对静江说道:

“不过,就算我们没有反对砍伐街树,那砍伐也是将来的事情!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嘛!”

“田丸太太,你忘了吗?是我们拦住那辆小卡车,把它轰走的……”静江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田丸花心里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依煞想不明白,把那辆小卡车轰走有什么问题。这时,静江又说话了:

“那个坐在那辆小卡车里的人不是对我们说过吗?他们是去检查街树有没有生病的。要是树有病,说不定哪天就会倒下来,要出大事的。如果他们真是去检查街树是不是有病的,那么我们就妨碍了他们工作。如果我们不妨碍他们工作,病树也许就被检查出来并采取了不让人靠近等防范措施,也许就不会有人受伤了。我们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啊……”田丸花大吃一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了。比起有人受伤这件事情来,使田丸花受到更大冲击的是静江说“我们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这句话时那沉重的语气。田丸花一直以为把一切都委托给静江她们,就会顺利的。对于田丸花来说,听静江这样说,心里感到非常不安,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静江说“糟糕”,就一定是很糟糕,这可怎么办哪!

“那……怎……怎么办?”田丸花陷入了恐慌状态,语无伦次起来。她感到恐怖,好像警察马上就要来逮捕她似的。就算不逮捕,受害的人也有可能会提起民诉讼。那样就会闹得满城风雨,老公在公司里的地位说不定也会为此而受到影响。老婆参加了那么愚蠢的反对运动,蠢老婆的丈夫在公司里就会威信扫地。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这些,女儿佐绪里将再也不会尊敬她这个母亲,从此就会更加蔑视母亲的生活方式,对母亲的看法就永远也改变不了了。

田丸花心烦意乱,头都大了。

“田丸太太,你听好了。”把田丸花拉回到现实中来的,是静江那毅然决然的声音。田丸花就像抓着一条救命的绳索似的,紧紧地握住听筒,使劲把受话器按在耳朵上。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肯定有人知道我们的反对运动,并且认为我们的运动有问题。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都不能承认!咬定一旬话: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记住了吗?现在只能这样做了。也就是说,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等着这件事平静下去。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