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涟漪(第4/17页)

全都看得到、听得到。

这么一来,就会抹煞人的尊严。

我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第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如果慎司真如他所说,有特异功能,那么活下去这件事不就成了一种痛苦?他要如何活下去?要找怎样的工作?要在哪里生活?和怎样的女子相恋?过怎样的婚姻生活?

真心话、真心话、真心话,如洪水般不断灌进他的耳朵。为了保护自己,不仅要控制这种能力,还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俗话说“眼不见为净”,一般人只要对方不说出来,不表现出来,就不会听到充斥在自己周围的“真心话”,所以,即使和别人之间有些许摩擦,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如果都可以听到呢?如果有能力听到所有的话呢?虽然明白不听有助于维持内心的平静,但能够克制住好奇心吗?

而且得知别人的真心之后,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吗?

还能相信别人吗?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会拜托你。

对慎司来说,那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我对他的态度应该好一点的——我真的这么想。此时我的想法里已经没有“假设他真的有特异功能”了,我已经全然相信了他的话。

我立刻赶回杂志社,一路上想着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当我推开编辑部大门时,水野佳菜子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有客人找你,从三点一直等到现在。”

她指了指接待客人的小会客室。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谁啊?”

“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我问他名字,他不肯告诉我。”

“年轻?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应该比我小吧。”

我立刻想到是慎司来了。我觉得自己得救了。或许因为我喜形于色的缘故,佳菜子面露微笑看着我。

“你一直在等他,对不对?”

“对。”

然而,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并不是稻村慎司,而是另一名青年。我的那句“你终于来了”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

青年注视着我的脸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显得有点紧张,在开口说话前,不经意地举起右手,摸了摸耳垂。

“你是高坂先生吗?”

他是织田直也。我和这名在之后发生的事件中,以令我后悔莫及的方式死去的青年,就以这种方式初次见面。

2

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当我事后问及这件事时,稻村慎司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是,我们意见不同。所以那时候直也才会去找你。”

“说谎?”

“对。你上当了。”

织田直也告诉我稻村慎司所说的“特异功能”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

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简短地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虽是自由职业者,但不是坏人;而且他急着进入主题。

“等一下——请你先等一下。”

我举起手来打断他的话。佳菜子刚好端咖啡进来,他停了下来。

我们用好奇的眼神审视着对方,佳菜子一走出去,我和直也同时开口说话。

“只要我好好说明——”

“你先别急——”

我们同时闭了嘴,又同时准备说话,然后又住了口。直也笑了出来,耸了耸瘦嶙嶙的肩膀说:“你先说吧。”

“我有点糊涂了,”我字斟句酌地慢慢说道,“你是稻村慎司的——”

“表兄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

“原来是表兄弟。你是表哥吧?”

“对。我已经成年了,今年二十岁。”

他脸上露出微笑,口齿十分清晰。虽然他笑容可掬,但感觉那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很瘦,个子和我差不多,但裤腰上的皮带应该比我箍紧一两个洞。

他气色很不好。我猛然想起那天在餐厅里慎司突然不舒服、冲进厕所时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问你一件失礼的事。你最近有没有生病?”

直也摇了摇头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气色很不好。”

“是吗……”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露出牙齿笑了笑。“一定是宿醉的关系。昨天晚上,我喝太多酒了。现在还觉得酒精在我脑子里打转。”

我曾经无数次见识过别人和自己宿醉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宿醉的痕迹。我觉得他在撒谎。

“是吗?那就好……你和稻村还算亲近吧?”

“应该算吧。我曾和他一起骑自行车出去游玩,我也喜欢一个人到处旅行。”

“是吗?这么说你们是因为志趣相投才这么好?”

“差不多吧。应该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我们都是独生子,经常在一起玩兄弟游戏。有时候还真以为彼此是亲兄弟呢。”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我觉得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唯一勉强算是共同点的,就是他们都有一双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漂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