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事件的前兆(1-5)(第6/7页)

“那个女人在父亲的税务师事务所上班,不过是个小职员,听说之前还在某家俱乐部当过坐台小姐呢!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来历不明。趁我母亲去世时,缠上比她大二十岁的父亲,死巴住他不放。”

“不过,积极求婚的那方好像是你父亲吧?我是这么听说的……”

“听谁说的?”

“是……”

米乐也不管江叶还没讲完,自顾自地说道:“老师,到了,辛苦了。”

记忆中的古老双扇木门沐浴在灯光下,威严地耸立着。

前庭十分宽广,车子缓慢地驶入盖在主屋右侧的车库,虽然叫做车库,也只不过是四根铁架撑起彩色铁皮的简陋建筑而已。江叶来这里当家教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建物,应该是最近才盖的。

“老师,请进。”

米乐走出车子,催促着江叶。江叶猛一看,车子的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

“米乐,你忘了拔钥匙。”

“没关系,我都是这样,反正这种地方也没有人会来……”

或许吧。江叶下了车,事隔多年才踏上的泥土,感觉蛮舒服的。

为了挡住外人的视线,圈住屋舍的外墙全都种满了松、枞、龙柏等常绿树木。和从前不同的是,这些树木近来似乎疏于整理,恣意伸展的枝叶压叠在一块,互相纠缠,使得夜色更显深浓。

江叶跟在米乐的后面,来到玄关前。坚固的橡木门还是像以前一样,门灯没有开,四周非常昏暗。米乐从手提袋内掏出钥匙,摸索着细小的钥匙孔。窗户全都关着,厚厚的窗帘也拉了下来,光线丝毫透不出来,感觉不到半点人气。整栋建筑就这么安静地蹲伏在夜空底下。

5

一进入玄关后,左手边有一道楼梯可以通往二楼,右手边则是西式客厅。正面立着以色纸、小画拼贴的屏风,不论隔局或摆饰,甚至连墙壁的颜色,都和当时没有两样。这显示着自从这家主人死后,米乐就一直过着懒散放纵的生活。就好像已荒废的庭院一般,这栋房子也正逐渐颓圮,显得老旧而晦暗。

米乐打开客厅的门,点亮电灯,江叶也跟着进去,窒闷的热气瞬间裹覆住身体。这个房间几乎也没在使用吧?充满霉臭味的空气滞留不散。江叶掏出手帕,擦拭颈部的汗水。

看到这个动作的米乐说:“最近都没有客人来,冷气坏掉后就一直放着,没有送修,真是不好意思。”但她却没有要打开窗户的意思。

“我们还是到楼上去吧。二楼是我父亲的书房,不但有冷气,墙壁还是水泥砌的,比这里凉快多了。老师,您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米乐走出客厅,立刻传来她上楼的脚步声。

江叶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四处打量。室内的陈设和摆饰几乎没变,记得第一天来当家教的时候,也是被带到这个房间。同时,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当时还健在的白河氏既像导览又像炫耀地向他提起至今仍挂在墙上的那两幅画。

“这两幅画叶月老师也知道吧?是法国画家米勒[注]的《晚钟》和《拾穗》。当然,这些是仿作,不过,画得很不错吧?简直就跟真迹没有两样。这是我拜托某位无名的留法画家画的,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好不容易才得到和真迹一样的质感……”

[注:佛朗索亚·米勒(JeanFrancoisMillet),一八一四~一八七五,法国知名画家。]

听说白河先生大学毕业的隔年,就到法国去旅游了一趟。当时,他母亲那边有一位在大使馆当一等书记官的亲戚,因为有这层关系,那位先生特地带着半句法文都不懂的白河氏游览巴黎市区。

“我们最先去的地方就是罗浮宫,我在那里看到了这幅画。当然,米勒的大名我早就听过了,不过,那么近欣赏他的画作还是第一次。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动,就好像中邪似地,无法将脚步从那幅画前移开。替我导览的先生似乎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回答。我就好像被那幅画吸进去似地紧盯着它,双手合十……”

那幅画到底有何魅力,竟能掳获白河先生的心,这对当时的江叶而言,恐怕很难完全理解吧。正如题目所标示的,《晚钟》画的是傍晚时分站在野地上的两名男女。那两人应该是夫妻吧。从他们身上的服装,还有身旁摆放的农具来看,他们应该是贫苦的农民。广袤田野的尽头,夕照下的教堂建筑宛若剪影般地浮起,教堂传出的晚祷钟声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想必夫妇俩也听到了吧?他们低下头,虔诚地祷告……。

让白河先生感动的除了那份宗教的情感,画面上所洋溢的如诗般的感性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从那天起,我就迷上了米勒。我透过别人介绍,寻找专精模仿的未成名画家。幸运的,我找到一名年轻人。对他来讲,要画出米勒的作品并不难,不过必须仔细观察真迹,才能把笔触和色调变成自己的东西。于是他每天都上罗浮宫去研究,持续了半年之久,花了我很多钱。当年我父亲还说,总比去找女人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帮我付了这笔钱。不过,能得到这么完美的作品,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