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第2/29页)

这类诡计,早在爱伦·坡的《莫格街谋杀案》中就有了,截至目前,用过它的作品实在是不胜枚举。光是我当下想得到的,就有勒鲁的《黄屋奇案》、道尔的《金边夹鼻眼镜》、威廉·鲁鸠的《红色房间》、卡罗琳·韦尔斯女士的《愚笨的福克纳》、米尔恩的《红屋之谜》等,若还需举出更多的例子,应该也是要多少都找得到吧。最近的作品中,像范达因的《金丝雀杀人案件》也属此例。

运用这类诡计的作品中,最为出色的是勒鲁的《黄屋奇案》。我经常想,作者应该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么精彩的“密室犯罪”诡计,认为只用这个诡计发表作品太可惜,又花了数个月或数年细心推敲,逐渐想到了其他的诡计,才成就了这样一篇杰出的侦探小说吧。

暗号也是侦探小说中的明星元素。爱伦·坡的《金甲虫》中有最杰出的例子,而道尔在《跳舞的人》中巧妙地加以模仿,这件事实在太出名了。但我认为作中罗列的暗号,必须不待作者说明,就能让最聪明的读者解读出来。也就是说,暗号不能只有作中人物知道——亦即只有作者自己知道。

在这方面,爱伦·坡在《金甲虫》中罗列的暗号以及暗号解读法,永远都是最出色的例子。因为他提出的解读法,适用于英语的任何状况。

侦探小说中也有不少以梦游者为主题的诡计。现实中的梦游者,给人的感觉肯定很怪异。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忽然爬起来要做些什么,而且他们自己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对侦探小说家来说,是十分适合的题材。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以后,侦探小说中就屡次出现梦游者,最有代表性的应数柯林斯的《月亮宝石》。我忘了书名,不过我记得弗里曼也有梦游者登场的作品。

有一段时期,日本的原创侦探小说界流行一种诡计,就是在最后来个大逆转,说前面写的全是谎言,但最近似乎不太常看到了。这表示读者不喜欢被作者这样恶狠狠地捉弄,情节越是诡奇,读者就越会要求作者做出合理的解释。

还有在小道具里安装机关的诡计。这是最为耗费每一个侦探小说家心血的诡计,若一一举例,会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信手写了许多无聊闲话,但我总有一种想法。如果将各种侦探小说的诡计进行系统性的分类,一定相当有趣。若有余暇,我想挑战一下“江户川乱步式诡计分类表”。

如果能总结出这样的东西,到时候一定能在相同的标题下,写出更丰富有趣的内容,希望届时能弥补该文的不足。

(昭和六年九月号《侦探小说》)

[1]安东尼·霍普(Anthony Hope,1863—1933),英国小说家、剧作家。

超越诡计

我大概已经有两年以上没有在这本杂志上写小说了,但编辑却要求我写一篇呼吁“我的读者”的文章,实在有些滑稽。因为这本杂志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我的读者”了。

我对侦探小说失去了自信,已经拿不出任何可以让严格的侦探小说读者过目的成果。从我这极端羞怯的性格来看,今后大概也永远没有恢复自信的一天吧,可是最近我稍稍改变了对侦探小说的看法。

过去我一直期待旧侦探小说会宛如黎明时分的幽灵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合新时代、形式更不同的侦探小说。放眼文艺界,我觉得侦探小说应该也接近改头换面的临界点了。

但我或许错了。《新青年》上的每篇文章的确与时俱进,益发洗练,然而身为其中一分子的侦探小说与旧有的作品相比,却看不出有何变化。近来的侦探小说专栏确实素质齐整出色,我却看不出称得上“新”侦探小说的要素。

去年出道的新人海野十三发表了一系列连续短篇,科学性的题材,热情的风格令人陶醉,实为近年来的壮举。此外谷崎润一郎氏的长篇大作采用了前所未有的题材,出色的美丽文字,一个月一次的杂志发行等得人心焦。二者都大大刺激了我的创作欲望,然而就连这样的作品,也非“新”侦探小说。

另一方面,放眼欧美的侦探小说,无论是美国的范达因、英国的韦尔斯·克劳夫兹,近年出色的作品之所以会受到世人赞颂,都因为作中反映了作者丰富的阅历、对侦探小说趣味的倾慕、建构手法的独特以及文风的绝妙,绝对不是因为它们是“新”侦探小说。

在侦探小说界出现詹姆斯·乔伊斯之前,或许我们应该暂时继续在旧侦探小说的范畴内,倾全力创作出更加优秀的作品。

构成侦探小说诡计的元素有限,在过去数十年之间,这些元素的各种组合几乎已经被作者们使用殆尽了,再也没有可以创造出新诡计的余地了。欧美的作家和评论家经常提到这一点,我自己也有相同感受,并且在异于前述的意义上,诡计的匮乏也让我感叹侦探小说遭遇了瓶颈,但这感叹或许只是我的少不更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