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4页)

老人肩头剧烈的颤动稍微平静了一些,呼吸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怎么样了?”

老人翻过身仰面躺着,胸口微微地上下起伏。他张着嘴,点了点头。“……啊,稍微舒服点了。”

“要是有经常就诊的医院,我帮您联系吧。”

老人挥了挥枯树般的手臂。“这样就行了。这是常有的事,接下来只要老实躺着就好。不好意思。”

“啊,这样就行了吗?真的没问题吗?”

“嗯,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能帮我买点茶来吗?不要凉的,要热茶。如果可以最好是煎茶……前面的便利店就有卖。”

“煎茶啊。我知道了。”松宫走出房间,开始找便利店。他觉得事情变成这样真是够怪异的,但也不能放手不管。

便利店里的确有瓶装的热煎茶,松宫便买了两瓶回来。老人已经面对墙壁坐起了身子。“哦,不好意思啦。”他拧开瓶盖,满意地喝了起来,“多亏你,我才得救了。谢谢。”

“您生病了吗?”

“嗯,算是吧,肺好像有点毛病。医生说是年纪的关系,可是我年轻时又不抽烟。而且还不光是肺,我身上所有器官都有毛病,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很费劲,所以每天基本只是这样躺着。刚才你按门铃的时候,我也觉得麻烦,所以装作没听见。但你又按了一次,我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才去开了门。”

松宫环视四周。这是一个大约六叠的日式房间,靠墙摆放着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由于光线不好,所以显得很昏暗,或许是因为不经常通风的关系,榻榻米也很潮湿。

“您现在还工作吗?”

老人发出“哼”的一声。“这把老骨头还能去干什么?上个厕所都够呛。”

“那,收入……”

“靠政府的生活保障金。没办法啊,想去工作挣钱也没地方去。谁会要我这把病骨头去工作呢?”

“不,绝不是……那您没有家人吗?”

“我才没那玩意儿呢。自从大哥进了黑社会,整个家都四分五裂了。”带着略微愤怒的口吻说完,老人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唉,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松宫能想象到,这个人恐怕也有很多无法对别人言说的、曲折迂回的过往。

“我想再确认一下,您是野泽定吉先生吧?”

老人双手握着塑料瓶,“嗯”地答道。

“可以让我问您几个问题吗?”

野泽叹了口气。“你到底想问什么?”

“您以前在滨冈核电站工作过吧?”

“啊,是的。很早的时候了。”

“当时跟您一起工作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姓横山的人?叫横山一俊。”

“横山……”野泽的目光虚望向远处,喝了口茶,颔首咽了下去,“有啊。横山……嗯……有的。后面的名字是不是那两个字我就不记得了。”

“脸还能记得吗?”

“哦,那当然记得。我们的宿舍在一起,经常碰面。”

松宫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照片里的是那个人吗?”

野泽拿起放在被褥旁边的老花镜戴上,盯着照片看了起来。“不,不是。他的脸不是这样。”

这个答案在松宫的预料之中。照片上的是苗村诚三。

“那么,这幅图怎么样?因为这是近期的样子,所以跟野泽先生当初见他的时候感觉上可能有些不一样。”松宫如此说着,把那幅素描图递给他。

野泽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就是这张脸,画得很像啊。他总是这样阴沉着脸。我几乎从未见他笑过。”

松宫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迸裂了,他强忍住想大声叫喊的冲动。虽然不能光凭这样就下定论,但他已经在心里肯定了,因为野泽看完画后的感想跟宫本康代的几乎完全一样。

“野泽先生,您当时也经常去女川核电站吧?那时您也和横山先生在一个工地吗?”

“不,女川不一样。我是被一个跟电业相关的公司雇用的,横山应该是在绵部那里。”“绵部?绵部是什么?”

“专门负责雇用工人的公司啊。但那里也是受了其他公司的委托,只是一个最底层的事务所而已。那里负责的都是最危险的工作。”

松宫觉得心跳得更快了。事务所的名字是“绵部”,本名叫“横山一俊”,所以他才想到“绵部俊一”这个假名字吧?

“那个横山出了什么事吗?”野泽问道。

“没有,不是那样的……那个,横山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野泽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个死板而没用的家伙。领悟能力很差,警报经常响。”

“警报?”

“有一种机器会提醒我们今天不能再接受更多辐射,但是全照它的指示,我们就没办法做事了,所以背地里也会使很多小手段。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时也真够傻的。那个横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