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页)

“那……”松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此时出现在脑海里的词说出口,但他觉得现在并不是顾虑的时候,还是开口了,“是……抑郁症吗?”

加贺缓缓地叹息,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过低地评价自己,失去面对生活的动力,这是抑郁症的典型症状。在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我爸似乎也这样考虑过。但是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对抑郁症没有认知,恐怕就连我妈也没觉得自己病了吧。”

“要是这样,她当时应该很痛苦吧?”

“恐怕是的。我妈并没有表露出她的痛苦,又坚持了好几年,可最终还是到了忍耐的极限,离家出走了。我当时并不知道,但她还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已失去了作为你的妻子和恭一郎母亲的自信’。看到信之后,我爸虽然对抑郁症一无所知,但仍然感觉到我妈的精神上似乎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舅舅为什么没去找她呢?”

加贺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顺其自然,他觉得那样才对两个人都好。不过,就算我妈离家出走真的是因为她得了抑郁症,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没能替她分担精神上的负担,我爸仍觉得所有的错都在他身上。‘百合子没有错’,我爸是这样说的。他还说我妈死之前一定想孩子了,哪怕只见儿子一面也好。他说每当想到这些,他的心都会痛。”

这些话,松宫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舅舅和恭哥之间好像有过一个约定吧。即便舅舅到了病危的时候,恭哥也不可以留在他身边。舅舅应该是下决心要独自一个人面对死亡吧。而且舅舅临终的时候,恭哥也确实在医院外面。”

“那应该是他对我妈迟到的歉意吧,还有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虽然我明白他的心思,也配合了他……”加贺的脸上露出些微苦楚。

那时他的行为究竟是否正确,或许他还没有最终的答案,松宫看着表哥的脸想道。“舅舅或许想以此做最后的了断吧。”

“对我爸来说或许这样就足够了,但我不一样。”加贺目光如炬地盯着松宫,“离开家之后,我妈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过完了一生,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如果她完全忘了我和我爸,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那样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她还对我们留有哪怕一丝怀念,那么将其好好地收集并珍藏起来就是我的使命。因为如果没有她,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一番坚定的话语之后,加贺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有些过于投入了。”

“不,你的心情我很理解。而且,舅妈究竟是如何生活下去的,我也很感兴趣。”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绵部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可以,一定要通过什么方法将他找出来。”“是啊。其实,昨天恭哥回去之后,我从富井管理官那里听说了从前的事。恭哥,好几年前他就邀请过你,问你是否愿意回搜查一科吧?”

加贺板起了脸。“他找你就为了说那件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恭哥一直都志愿在日本桥警察局任职。其实就是为了要找出绵部这个人吧?”

“算是吧,我一直想解开写在那张纸上的十二座桥的真正意思。为了这件事,我必须投身于那片土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注意公私分明。我可不打算妨碍你们的调查工作。”

“我从一开始就没那么想过。”松宫摆了摆手,紧紧地注视着加贺的眼睛,“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想着一定要找个时间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加贺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次并没有打算在仙台市内调查,跟当地警方打招呼这个环节应该可以省略——上司这样交代他们。到达仙台站后,两人便乘坐JR仙山线前往东北福祉大前站,那个车站离他们的目的地最近。

从车站出来后的路只能靠步行,而且是一段很长的上坡路。松宫觉得身为刑警自然要习惯这样在外来回走动,可这路放到平常每天的生活当中该是怎样的感觉呢?但当看到一群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欢快地路过时,他才发现这样的路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国见丘是一片悠闲宁静的住宅区,这里的每一所住宅看上去都既气派又有品位。在一栋挂着“宫本”名牌的住宅前,加贺停下了脚步。按下门铃后,他听见旁边的喇叭里传出了一声:“喂?”

“我们是从东京来的。我是加贺。”

“啊,好的。”

没过一会儿门便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探出头来。她先是惊讶,随后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缓缓地走下台阶。她穿着白色针织衫,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紫色开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