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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贺点点头,在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松宫也坐在他身旁。

“关于银杏公园那个案子,你觉得前原家的老太太为什么要装成痴呆?”加贺问。

“这个嘛……应该是有很多原因吧。”松宫答道,他不明白加贺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问这个。

“比方说?”

“可想而知啊,因为不想和家人正常接触,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应该是主要原因,不过我觉得不仅仅是如此。”

“怎么说?”

“我以前遇到过一位老先生,他在常年相伴的妻子去世后整理她的东西时,竟然没来由地想要用它们。有一天那位老先生就穿上了他死去的妻子的衣服,他并不满足于此,还穿上了她的内衣并且化起妆来。他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嗜好,也并不是心理性别有问题。可以证明这一点的是,除了他妻子的东西以外,他对别的女性用品毫无兴趣。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把他妻子的东西带在身上,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那位老先生便告诉我并不是这样,他说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通过这么做他似乎能体会到自己老伴临终时的感受。”

听完加贺说的这番话,松宫不禁心头一震。

“你是说前原家的老太太是为了体会死去丈夫的感受才装成痴呆的?”

加贺不置可否地侧着头。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不是真的那么明确,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吧,就像那位穿女装的老先生。因为就算装成痴呆,也不会明白痴呆老人的心情,只不过她可能能客观地回顾自己是如何对待痴呆丈夫的。我们不能忘记的是,即便是老人,不,正因为是老人才会有无法消除的心灵伤痛,而治愈它们的方法不一而足。虽然周围的人们是很难理解的,可重要的是即使不能理解,我们也应该给与尊重。”

加贺把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旧照片,上面有一家三口。松宫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恭哥吧,还有舅舅和……”

“旁边的是我妈,我想我当时是小学二年级吧。大概是在我家附近的公园拍的,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全家福只有这一张了。我想让我爸带进棺材,就带来了。”

“恭哥的妈妈……我这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一位三十五、六岁年纪,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女性,看起来很文静。

“你听说过我妈死去时的事吗?”

“我听说是有人在她仙台的公寓里发现她的……”

加贺点了点头。

“她是一个人生活的,没有人照顾她,就这么孤独地死去了。我爸他一直很在意这件事,他说他一想到我妈在死时是多么想见一见独生子就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所以他决定了,自己也要孤独地死去。他对我说,在他咽气之前,绝对不要出现在他近旁。”

“所以恭哥你才……”松宫盯着加贺的脸。

病房的门开了,金森登纪子探出脸来。

“都弄好了,请进吧。”

“去见他一面吧。”加贺站起身来。

隆正闭着眼躺在那儿,他的表情很安详,仿佛是从一切苦恼之中得到了解脱。

加贺站在床边,望着亡父的脸。

“他看来很满足。”他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把视线移向一旁桌上的将棋盘。

“那是舅舅生前下的最后一盘棋,”松宫说,“是这位护士小姐做了他的对手。”他看着金森登纪子。

而她却以一副困绕的表情看了看加贺。

“请问,我现在可以说出实情了吗?”

加贺挠着下巴:“嗯,也对。”

“怎么回事?”松宫问金森登纪子。

“和他下将棋的并不是我,我只是按我收到的短信上的内容摆放棋子而已。”

“短信?”

“然后加贺先生……我是指加贺老先生,当他下出下一手之后,我就再把它通过短信发送出去。”

刚想问对方是谁,松宫便已经明白了。

“原来对手是恭哥啊。”

加贺微微苦笑了一下。

“一盘棋下了两个月……不,还要更久一些,可惜眼看就要决出胜负了。”

松宫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为自己曾把加贺视作一个薄情的人而感到羞耻。原来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和父亲建立起联系。

“那个,请看一下这个。”金森登纪子把右手伸向加贺,她手上有一枚棋子,“这是他临终时握在手里的。”

加贺把棋子接了过去:“是桂马啊。”

“我想您父亲应该是知道真正和他下棋的人是谁的。”

加贺默默地听着金森登纪子的话。

“下一步轮到舅舅下吗?”松宫问。

“嗯,他应该是想下在这里。”加贺说着把棋子放到了将棋盘上,然后回头望着父亲,“很漂亮的诘杀,爸爸你赢了,祝贺你。”他说着露出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