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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原先生,”加贺平静地对他说道,“您真的希望这样吗?”

似乎像是被人偷袭到了痛处,前原的身体打了个寒战。他把那张铁青的脸转向加贺,从耳根到脖颈的部位却是通红的。

“您是什么意思?”

“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您母亲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说明的能力,所以你们代表她进行了供述,结果使她成为了杀人犯,我只想确定这是不是你们最终的答案。”

“最终的答案?可是,”昭夫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也想替她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

“是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加贺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做些准备?我想你们会有一段时间回不来的。”

八重子站起身。

“我能不能去换件衣服?”

“请吧,前原先生您要不要也……”

“不,我就穿这些去。”

八重子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不介意我吸根烟吧?”前原问。

“请自便。”加贺答道。

前原叼起一根柔和七星牌香烟,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了它。他粗暴地吐着烟圈儿,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享受。

“您现在是什么心情?”加贺坐在了前原的对面。

“当然是很难受,想到我会失去这辈子所建立起的一切。”

“那对您母亲呢?”

“对我母亲……怎么说呢,”前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停顿了片刻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自从她得了那种病,我对她就渐渐没有了儿子对母亲的感觉,她也似乎认不出我了。我有时会想,难道亲子之间的关系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我听说您父亲也患了老年痴呆。”

“是的。”

“是谁照顾他的?”

“是我母亲,她当时还正常。”

“原来是这样,那您母亲真是吃了不少苦。”

“我也这么想,不知我父亲过世时她是不是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加贺隔了一轮呼吸的时间,问道:“您是这么想的吗?”

“嗯,因为照顾他真的很困难。”

加贺没有点头,不知为什么,他瞥了松宫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前原身上。

“常年相依相伴的夫妇之间有着旁人无法洞悉的深厚情感,所以他们才能忍受照顾另一半的辛劳。我想他们可能也会有要逃避的心情,甚至也还会有希望对方早些离开人世的念头。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一定不会感到轻松。当他们从照顾对方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时,又将会面对强烈的自我厌恶情绪的困扰。”

“……您的意思是?”

“他们会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会感到另一半以如此的方式迎来生命的终结是凄惨的,从而自我责备,有时这会使他们患病。”

“您是说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得病的?”

“这我不得而知,我只能说老年人的内心世界是极端复杂的,当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死亡时则更甚。我们所能为这些老人做的,只有尊重他们的意愿。无论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多么愚蠢,对他们本人而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含义。”

“我想……我向来是尊重母亲意愿的,虽然我不知道我母亲现在是否还拥有所谓的意愿。”

加贺直盯着说着这些话的前原,微微笑了笑。

“是吗,那就好,我对提起这些无聊的话题感到抱歉。”

“不。”前原说着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

加贺看了看手表,站起身。

“那么,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把您母亲领出来?”

“好的。”昭夫说完也离开了座位。

加贺回头望着松宫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来。

当他们来到里面的房间时,发现春美坐在门口处。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坐在走廊上的母亲,后者蜷缩着身子蹲坐在那里,依然如磐石般一动不动。

“我们想把您母亲领出去。”加贺在春美背后说道。

“嗯。”她小声回答着站了起来,走向政惠。

“在那之前,”加贺说,“如果您母亲有什么很重要的、带在身边能令她感到安心的东西,请您拿出来。我们可以去和看守所交涉,让她带进去。”

春美点了点头,扫视了一遍房间。她似乎很快想起了什么,来到那张小茶几前。她打开下边的门,从里面抽出了一册像是书本的东西。

“能带它去吗?”她问加贺。

“请让我看看。”加贺打开这本东西后,把它递给了前原,“这似乎是您母亲的宝贝。”

有一瞬间,松宫看见前原的身体发出了颤抖,加贺递给他的是一本小小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