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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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简直是疯了。事后回想起来,我只能说“疯狂”是唯一的解释。

又到了每个月去马库斯·肯特那里就医的日子。我准备搭火车去。令我感到万分意外的是,乔安娜居然选择留在林姆斯托克。以往她总是迫不及待地与我同行,并且每次都要多住几天才回来。

但是这一次,虽然我提议当天晚上就坐火车回家,乔安娜的答复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她只是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何必放弃那么可爱的乡下日子,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乱糟糟的火车上 呢?

这样的说法自然是无可否认,但听起来太不像乔安娜的口气了。

她说她不需要用车,于是我把车开到火车站,停在附近,准备回来时再开回家。

出于某种只有铁路公司才知道的原因,林姆斯托克的火车站在离林姆斯托克村足足半英里远的地方。半路上,我看到梅根正百无聊赖地闲逛,就停下车来。

“嗨,你在干吗?”

“出来散步。”

“我想一定不是一次愉快的散步,你慢吞吞挪步子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只垂头丧气的蜘蛛。”

“哦,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那你送我到车站算了。”我打开车门,梅根跳了上来。

“你要去哪儿?”她问。

“伦敦,去看医生。”

“你的背不会又恶化了吧?”

“康复得很好,我想他看到我一定非常高兴。”

梅根点点头。

我们一路抵达车站,我停好车,到售票口买好车票。站台上只有寥寥几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可以借我一便士吗?”梅根说,“我想去自动贩售机买点巧克力。”

“拿去吧,小宝贝。”我说着把钱递给她,“你确定不顺便买点口香糖或清凉糖什么的吗?”

“我最喜欢吃巧克力。”梅根说,丝毫没察觉我是在取笑她。

她走到巧克力贩售机前,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越来越生气。

她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鞋子、粗俗丑陋的袜子、一件肥大不成形的上衣和松垮垮的裙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会惹得我不高兴,反正我就是觉得生气。

她一回来,我就生气地说: “你为什么要穿这么难看的袜子?”

梅根低头看看自己的袜子,一脸诧异。

“我的袜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哪儿都不对劲,让人讨厌。还有,为什么穿这种罩衫,你看起来就像一颗腐烂的卷心菜。”

“这件衣服很好,不是吗?我穿了好几年了。”

“能想象。还有,你为什么——”

就在这时,火车来了,打断了我愤怒的质问。

我坐进空荡荡的头等车厢,打开窗子,探出身,继续说刚才的话。

梅根仰着脸站在下面,问我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没说真心话,“只是看到你这么邋遢,不注意自己的外表,忍不住感到愤怒。”

“反正不管怎样,我看起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老天,”我说,“我要看到你穿得整整齐齐的。我要把你带去伦敦,然后从头到脚好好打扮一下。”

“我希望你真的能。”梅根说。

火车开始动了,我低头看着梅根扬起的脸,上面写满期待。

接着,就像我刚才所说,一阵疯狂的意念突然涌进我的脑子。

我打开车门,抓住梅根的手臂,一把把她拉进了车里。

车站上的行李搬运工惊呼一声,可他也只能动作敏捷地再次把车门关牢。我的鲁莽行为使得梅根摔在了地上,我赶忙将她拉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她揉着一边的膝盖,问我。

“闭嘴,”我说,“我要带你一起去伦敦,等我把你打扮好,你会连自己都认不得。我要让你看看,只要肯尝试,你会有多大的改变。我受够了看着你垂头丧气、无所事事的模样。”

“哦!”梅根出神地低语。

检票员来了,我替梅根买了张往返票。她坐在她的位子上,尊敬而畏惧地望着我。

“我不得不说,”检票员走后她说,“你的举动实在太突然了,是不是?”

“是很突然,”我说,“我们这家人都这样。”

我该怎么向梅根解释那阵突来的冲动呢?她本来像只被主人抛在一边的可怜小狗,现在却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愉快神情,像正高高兴兴跟着主人散步的小狗。

“我猜你不太了解伦敦吧?”我对梅根说。

“不,我很了解,”梅根说,“每次去学校都要路过。我去看过牙医,还看过一幕哑剧。”

“这一回,”我神秘地说,“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伦敦。”

到伦敦时,离我与医生的预约时间还差 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