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科妮丽亚·罗布森站在阿布辛拜尔神庙里面。这是第二天的晚上——一 个仍旧很闷热的夜晚。卡纳克号又停在了阿布辛拜尔,为的是让游客在人工照明的灯光下再次参观神庙。这一次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因此,科妮丽亚惊奇地对旁边的弗格森先生评论着。

“啊,你看,现在好多了!”她大声地说,“所有被国王砍了脑袋的那些敌人——更为鲜明了。那边有座城堡,我之前完全没有留意到。要是贝斯纳医生在就好了,他会告诉我那是什么城堡。”

“你怎么能认为那个老傻子会比我厉害。”弗格森沮丧地说。

“啊,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之一。”

“自负的老东西。”

“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说。”

他们走出神庙,来到月光下,年轻人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为什么你可以让一个肥胖的老家伙烦你,让一个恶毒的老太婆侮辱你、呵斥你?”

“怎么了,弗格森先生?”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灵魂吗?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跟她一样平等吗?”

“可我不是!”科妮丽亚诚实而坚定地说。

“你想说的是,你不如她有钱。”

“不,不是的。玛丽表姐非常、非常有教养,而且——”

“教养!”年轻人忽然放开了她的胳膊,就像刚才忽然抓住她那样,“这个词让我觉得恶心。”

科妮丽亚惊讶地看着他。

“她不喜欢看到你和我说话,对吗?”年轻人问道。

科妮丽亚的脸红了,样子很窘迫。

“为什么?就因为她觉得我没她社会地位高?哼,难道你不生气吗?”

科妮丽亚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要这么容易动气。”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美国人——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平等的吗?”

“不是的。”科妮丽亚平静而肯定地说。

“我的好姑娘,这是你们宪法里的一部分。”

“玛丽表姐说,政治家不是绅士。”科妮丽亚说,“人当然不是平等的。这句话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自己相貌平平,以前我有时候会为此而苦恼,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我也想一生下来就像多伊尔夫人那样高雅美丽,可我不是,所以烦恼也没用。”

“多伊尔夫人!”弗格森无比蔑视地大声说道,“她那种女人应该被枪毙,以儆效尤!”

科妮丽亚担心地看着他。

“我想你肯定是消化有问题,”她温和地说,“我有一种特殊的助消化药,玛丽表姐曾经用过,你要不要试试?”

弗格森先生说: “你真是不可救药。”

他转身走开了。科妮丽亚朝轮船走去,刚要上舷梯,他又追上了她。

“你是这条船上最好的人。”他说,“要记得这一点。”

科妮丽亚高兴得脸都红了。她走进观景舱时,范·斯凯勒小姐正跟贝斯纳医生说着话——一次愉快的谈话,关于医生的某位皇家病人。

科妮丽亚愧疚地说: “希望我没离开太久,玛丽表姐。”

老太太看了看表,严厉地说: “亲爱的,你确实没有把握好时间。你把我的天鹅绒披肩弄哪儿去了?”

科妮丽亚环顾四周。“我去看看是不是在舱房里,玛丽表姐。”

“当然不在!晚饭后我在这儿还披过。我没离开过这个地方,就放在椅子上了。”

科妮丽亚胡乱地找了找。

“到处都找不着,玛丽表姐。”

“瞎说!”范·斯凯勒小姐说,“四处找找!”

坐在邻桌的范索普先生也帮着女孩找了找,不过还是没找到。

这是炎热的一天,所以很多游客上岸看完神庙之后就回船休息了。多伊尔夫妇、彭宁顿和瑞斯在打桥牌,厅里就剩下波洛一个人,他正在门边的一张小桌子旁边打瞌睡。

范·斯凯勒小姐就像个出巡的皇帝那样,由科妮丽亚和鲍尔斯小姐搀扶着离开了大厅。经过波洛的座位时,她停住脚。波洛礼貌地站起来,使劲忍着没打呵欠。

范·斯凯勒小姐说: “我刚刚得知你是谁,波洛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从老朋友鲁弗斯·奥尔丁那里听说你的。有时间你要跟我讲讲你办过的案子。”

波洛眨了眨睡意蒙眬的双眼,夸张地冲她鞠了一躬。范·斯凯勒小姐礼貌但赏赐般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波洛又打了一个呵欠。他睡意沉沉,动作迟钝,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他扫了一眼那些沉浸在桥牌中的人,又看了一眼专心看书的年轻人范索普。整个大厅就他们几个人了。

他走出旋转门来到甲板上,跟匆匆走来的杰奎琳·德·贝尔福特差点撞个正着。

“对不起,小姐。”

“你好像很困倦,波洛先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