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战利品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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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一青年为阻止绑架真知子而被刺死的消息,中富在震惊的同时,亦知道注定要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坏人们埋伏在真知子归家的路上。他们大概不是无特定目标的等待,而是从一开始就锁定了真知子。

如果确如自己分析的这样那绑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据真知子的证言,平常在那种地方很少会见到如坏人一伙那样流里流气的小流氓。

如果事先没有确定的目标,那与其选择行人稀少的雅皮士街,不如选择其他更好的地方。如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冲着真知子的一中富心中的疑团不断在扩大。

他眼前又浮现出槻村打真知子一巴掌时的情景。在堕与不堕争执不下之际,终于出此狠招?

如果真知子不听从槻村的要求,整个白云山庄侵占计划实行过程就会遇到重大障碍。桃井绢代不在期间,槻村竟和其他女人生下孩子。这如果被绢代知道后果会怎样?

只要还没和绢代结婚,那整个计划就谈不上成功。如果绢代一怒之下拒绝再婚,那所有缜密的谋划与难捱的等待就全部付诸东流。

现在真知子对整个计划而言已不仅是障碍,她事实上已成为重大的威胁——在背后操纵这伙歹徒的人,他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

但这次他的目的没有达到。虽出乎意料地被拦截了,但他们必定还会出手。

怎样才能阻止他们呢?要说服真知子中富只有公开自己的身份及真实意图。这样的话她就会堕胎吗?劝她和槻村分手她会听吗?

如果真知子不相信,中富就会身陷险境。说不定先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除了虔诚地为真知子的平安祈祷,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所有这些都源于自己的推测,或许是过虑。追本溯源,都自白云山庄侵占计划而来,建立在臆测之上。

罪犯们在那里守候并未锁定特定目标。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发泄兽欲。中富强制自己这样想,竭力抑制自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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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警察拼命追查,罪犯一伙还是逃之夭夭。警察把东京都内,周围郊区及附近县有前科的人、黑帮成员、平素行为不端者、可疑人物过筛子般过了一遍,仍未找到目标。

八代周作沉浸在悲痛的深渊中,哀叹素日自己的恐惧终成了事实。公一的正义感非比寻常,而且与生俱来。杀死他的不是那伙犯人,正是他身上的正义感。是这种异乎寻常(压抑住了保护自己的本能)的正义感夺去了他的生命。

公一为什么那样嫉恶如仇呢?在这不妥协就无法生存的社会,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倒成了患不适应症的人被社会淘汰掉了。公一就这样被淘汰掉了。

但八代不愿意把儿子想成不适应症患者。杀死儿子的社会是罪恶的。与这种罪恶相比,公一一个人的正义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他觉得是自己欠了债。做父亲的从前欠下的债落到儿子身上还,最后把命都送掉了。

八代有个藏在心底的秘密。那是20年前的夏天,他与二位伙伴一道抢劫了白云山庄3000万现金。

他用那笔钱建立了一个小家庭,从那以后至今,他作为一个善良市民生活着,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与那俩位伙伴也从未再见过。伊那勘九郎、野兽·松涛,与他们相识见面全在山上。而且这些都是假名,本名及住处一概不知,平分了那笔钱后大家便各奔一方了。

今日忆及当年,八代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干的,那样大胆不羁、狂妄随意。或许那只是青春的一场梦吧。沉着冷静、充满自信的伊那勘九郎,身体如战车般强健、性格刚毅果断的野兽·松涛,如果不是遇到他们,自己怎样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

他怀念他们,就像怀念曾生死与共的战友。三次在山上偶遇,凭着相同的气味结成同道,怀着共同的对社会的敌意,以“青春的抵抗”的名义做下一桩惊世奇案。

他们把这视为“抵抗”,从不认为是犯罪。行动成功,大家平分了战利品,在白马岳山顶分手,各自消失在苍茫云海之中。当大功告成时,心中那份畅快难以言表,搜查者大概至今仍在云里雾里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三位年轻人面向整个社会发动的战争,并且是他们取得了胜利。从这个意义讲,他们称得上是“战友”。与他们分手后,八代从未对此抱有罪恶感。那些钱不过是“战利品”而已。

伊那勘九郎与野兽·松涛,你们也用那笔战利品在某一个地方坚强地生活着吧。

那件事过去的时间越久远,战友的身影越模糊,记忆如垂下一道帘。那似乎已成为青春的一场梦,但绝非恶梦。

有时他甚至想开“战友会”,但伊那勘九郎在分别时曾说“即便以后相见,也要视同路人”。他对战友似乎没有一丝依依惜别之情。就怕即便找到他上门前去探望,也会被拒之门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