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的发狂(第6/8页)

这叫做用户程式,担当此项制造的是计算中心。但是在这种场合,因为本来只是制造程序装置的补助序列,所以与其称为作序编制人员,不如称为设计人员或编码人员更正确些。

矢吹工龄浅,连设计人员或编码人员也不能胜任。在使用计算机的时候,说他是计算机的随员,倒是最正确地反映了他的职务形象。

机器性能是优越的,很少出现故障,直接联结全国各地支行的联机系统也没有中断过。看机器,仅是坐等坐看的生活。

坐等其实就是坐等下班时间的到来。但不允许在那里睡觉,只要机器转动着,不监视是绝对不行的。

监视机器的劳动,要求高度持续的紧张,不大要求人的思考判断。也就是说,劳动可以伴随着充实感,但和愉快的疲劳毫不相关。越劳动越会感到像机器的磨损一样,只剩下无意义地失去时间的消耗感了。

最初期间,矢吹的优越感和新人对工作的好奇心,吸收掉了这种消耗感。

但是,自从纳见告知那个事情以来,这种心情连个破片也不存在了。

有的仅仅是单调的劳动,以及连那劳动都给抹上的情面屈辱感。

和能代聪子的恋情,也和她被调回去的同时结束了。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感受到无时不在的生命的狂喜和盎然的春意了。

把一生结实最多的时期,置放在菱井银行这个巨大的门槛里,直到叫做退休的“刑期”结束时,都得一直被关闭在这里。

这是没有任何欢喜、简直像被放在货场里一样的无聊生活,但矢吹还残留着一个小小的愿望。

他企图向因计算机的错误而录取自己的当事者纳见复仇,向嘲弄自己并破坏同能代聪子爱情的男人复仇。仅仅这一点,是矢吹过着像终身犯罪那样生活的唯一支柱。

午休的片刻,矢吹独自在楼顶上呆然凝望着上空。以前,能代聪子就紧傍在他的身边。

“辞去银行工作吗?”

“嗯!”

“出嫁?”

“想得很好,但不是太遗憾了吗!”

“那为的是什么?”

遥望长空追忆能代聪子姿影的矢吹,听见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女人谈话声。

虽不特别亲密,但二人同属于计算室,一人比矢吹早一年进银行,是女职员的中坚;另一人是最近刚刚进来的新人。工龄虽然不同,但二人的感情似乎不错,看见她们坐在一块,这也并非初次。

并不打算偷听,可属于同一单位的女人的谈话声,总在耳边回响。

“另外,只是不由得就厌烦起来了。”

“倒是想个什么办法呀,也许是说妥亲事了吧?”

“不一样啊。你年轻还可以,但不久厌烦就会来的,女职员是不能长期干下去的啊。”这样亲切说话的,是年纪大的那个。

“为什么?”年轻的问道。

“公司的工作严酷呀,和女人的娴雅是相反的,若是长期干下去就会觉得枯燥无味了。”

“是那样的吗?”年轻的女人听着,好像没有迫切的实感。

“公司这种地方是和战场相同的。男人们归根结底是士兵。从经理到普通职员都被束缚在等级制度中,合理化啦,效率化啦,每天进行着严格的训练,和军队完全一样。我们也许是护士,那也是从军的护士啊,在战场上是没有女人幸福的呀。”

“不过,关在家里更感到无聊了。结婚前,帮助母亲搞家务;结婚了,又要加上抚育儿女,那够多么厌烦啊。”年轻的望着上空,好像对未来还充满着期待;年长的投过去羡慕的视线。

“趁现在这时候,尽量享受青春的快乐吧。像我现在这样就不值得珍惜了。我已经疲倦了。对于按每个存款户头把存款余额乘上利率,再算出支付的利息,实在腻烦透了。如果照这样继续把同一工作干下去,我好像觉得自己就会慢慢地发疯了。”她好像和矢吹具有相同的心境。他无意中听到这话,忽然很感兴趣。

“那是你过虑了啊!”

“你还不懂哩。是啊,再过两年你一定会明白的。这个战场是无声的,没有炸弹的轰鸣,也听不见兵士的杀声,所以是可怕的啊。在什么声音也没有的鸦雀无声的战场上,每天都进行着激烈的战争,你体会到这种恐惧了吗?我在这里已经三年了,还不能忍受哩!”

“神经病!”

“也许是。不过,只要不离开银行,这个神经官能症是绝对好不了的。已经腻了,够够的了。自己就是出卖青春算出多少利息,结果也只得搞那种舍去零数的计算。为了这种舍去零数的计算,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已经不能再干下去了。”老资格的女人正说的时候,午后上班的铃声响了。两个女人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的班上去了。其他聚在楼顶的行员,也像退了潮似的被大楼吸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