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逆鳞生

傅少御和萧绝在前领路,山洞越发崎岖狭窄,且坡度向上,有些地段需得弯腰挨个向上攀爬方能通行。

空气也越发闷热,加上火把的炙烤,几个人很快都汗湿衣襟。

“傅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燕飞霜踩着施奕肩膀,手脚并用爬上一处窄弯,娇俏的脸蛋沾了污渍,却也不妨碍她眼里的灵动与秀美。

“万一行到前面还是死路,怎么办?”

“自然只能折返,呃……我卡住了。”

施奕排在最后,宽肩卡在窄弯处,他想撤后重新换个角度向上爬,可无法借力,只能卡在此处上下不能。

“要不我踹你一脚?”

燕飞霜弓着腰,试探地伸出脚要去踩施奕的肩膀,结果没站稳,一脚踩在他的头顶,差点没把她表哥的脖子戳折。

萧绝冷眼看他们兄妹挣扎数次后,因此处太过憋闷,他不想再多待下去,这才起了“恻隐之心”。

“侧身让让。”萧绝拍了下燕飞霜的肩膀,他自己也侧身站过去,因山洞过于狭窄,胸口还是免不得贴擦着姑娘的眼前过去。

燕飞霜脸颊飞起两朵红晕,赶忙闭上眼,身体后撤,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山壁中去。

萧绝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拎住施奕的后颈,只听“刺啦”几声布料被磨破的动静,施奕便被强行拽了上来。

肩膀两侧火辣辣的发疼,脸颊也有点火烧似的灼热。

施奕形容狼狈,竟有几分不敢直视萧绝的单眼。

“多、多谢萧公子。”

萧绝没有回应,转身弯腰继续前行。

傅少御见他的长发皆因汗水贴在脸侧胸前,行到宽敞处,便停下来解开腕带递过去:“把头发束起来。”

萧绝淡淡望向他,伸手接过腕带放在口中咬住一角,再将全数头发拢在脑后束起,左眼上的布条因此有几分歪斜,傅少御及时上前为他按住了。

二人相对而立,站得极近,萧绝抬眸看他,傅少御也不避开视线,火光在彼此的眼瞳中跳动,似视线擦划而起的产物。

萧绝在对视中慢条斯理地用腕带把墨发一圈圈绑好,这才弯起眼角,道:“好了。”

傅少御深深看他一眼,给他理好遮眼的布条,说了句“以后当心”,便放开手继续领路前行。萧绝一手按在腰中软剑上,紧盯着那道身影。

他不懂傅少御的再三示好,也不想懂。

他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鬼,无情作骨,凉薄为皮,鲜血染妆。

“绝儿,你要学会笑,把自己伪装成一柄漂亮无害的杀人利剑。”崔玉书曾笑着告诉他,“你笑得越动情,目标头颅落地时的眼神会越惊愕,这样杀人才更痛快。当某一日有人心甘情愿为你的笑容而死时,你便登峰造极了。”

崔玉书那张诡谲又苍老的笑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萧绝收紧了握剑的手。

拐过前方一道窄弯,傅少御忽而回头:“看。”

目光撞上的一瞬,萧绝竟有几分心虚,视线偏转越过傅少御的肩膀向前看去,修眉一凛,后面的燕飞霜踮脚发出一声惊呼:“居然真的有!表哥你快看!”

施奕擦去额头汗水,借火光发现前方视野陡然变得开阔,待行至近前,终于不用再弯腰弓背,他发现此处类似暗宫入口,山壁上嵌有一道雕龙石门。

“一定有机关,我去找找!”

燕飞霜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此番前来倒不是为寻剑谱,她只是贪玩好动,听闻表哥要来蜀中,便留书一封偷摸溜出了家门。

施奕怕她不知深浅,误触暗器机关,连忙跟在她身边看顾。

萧绝持剑走到石门前,修长指尖细致描摹门上雕刻,几乎笃定这便是崔玉书的手笔。那个男人酷爱石刻,尤喜雕龙刻凤。

“有什么发现吗?”傅少御执炬立于他身侧,火光投在石门上,龙睛泛起红光,似活了一般。

他将火把凑近些,发现龙睛镶刻有细碎红宝石,手指要去摸一摸有无机关时,手腕被捉住。

他偏头看向萧绝,眸中充满不解。

萧绝似是怔了一瞬,立刻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想留着你的爪子,就不要乱碰。”

傅少御看他的眸光陡然变得深邃,萧绝却不再理会,手径直摸向巨龙颈后的鳞片。

“绝儿我问你,雕龙最难的是什么?”崔玉书曾手执刻刀,这样问他。

当时他回答的是眼睛,可崔玉书却直接拿起鞭子甩在他的脊背,笑眯眯地跟他说:“是逆鳞。”

“龙生逆鳞,触之疼痛难忍,谁若触犯龙必杀之。人亦生逆鳞,可作为杀手,就该亲手将之拔除,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你的痛脚,把自己炼成一具无心无欲的行尸走肉,方可成事。”

萧绝摸到一片倒刺,他顺手抽出傅少御的佩剑。

月华出鞘,昏昧山洞内乍现一道莹白剑光,萧绝手腕翻转,剑影纷乱间,只听“轰隆”一声,石门陡然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