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风雪和地狱之火(第5/9页)

后来,昭和二十四年(1949年)五月,父亲病况加重,住进了市民医院,在十二岁的修平和从东京赶来的修平的叔父照看下去世了。

“修平,这些事全交托给你了。”临终,父亲拉着修平的手,只说了这句话。修平的父亲曾长期经受了原子能放射后遗症的痛苦,现在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从中得到了解脱,表情十分安详地追随修平的母亲去了。

修平当时刚升到五年级,并不知道父亲把什么事交托给自己,神色呆然地听着。眼睁睁地瞧着父亲停止了呼吸,只感到比母亲去世时还要哀伤。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白色并不是光线,而是积雪的映照。风雪真大,不去窗边张望也能从声音里判断出来。暴风雪并没有减弱,倒反而比昨天晚上更加猛烈了。从门窗的罅隙中不断刮来的雪花儿,在睡袋上积起薄薄的一层,凛冽的寒气穿透了厚厚的羽绒,直钻全身。秋田瞧着外面那股强烈的风势,才知道不只是低压潮的作用,而是低压潮经过以后,开始刮起了季节风。跟随而来的必定是低温和狂风。哪怕天气好转以后,也常会发生雪崩的危险,所以,现在还是无法动弹。等情况好转,总得两天工夫。最糟的时候,可能会被困三四天。吃的只剩下半顿菜粥了。纵然这虚弱的身体,靠这半顿菜粥能维持两天,但在这冰雪坚滑的岩石上,到处会有雪崩和陷坑,又如何下山?秋田深感情况严重,脸色也发白了。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为群山壮观的雄姿吸引,来攀登这座山峰,占去了我一刻都不能浪费的宝贵时间,而今,性命也难保了。本当要珍惜那剩下的屈指可数的日子,由于疏忽而白白浪费掉了。”这使他心里懊恼万分。

“我太大意了!”秋田仿佛觉得呼啸的风暴也像是在嘲笑自己。这白色妖魔把自己看作是捕捉到的愚蠢而又可怜的猎获物,关进设下的陷阱里,狰狞地笑着,肆意玩弄,慢慢地来折磨他。必须保持体力,挣扎到获救,此外别无它法。

“啊,大西在我身边就有办法了!”秋田那绝望的眼光,陡地看到了大西借给的那把登山镐在微微闪着寒光。这把镐是瑞士的名牌货,经过锻打而成的专用工具,它具有与众不同的独特锐角,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无人过问的小屋地上。它陪伴着许多登山者去攀登险峰,保护他们,引导他们登上山巅,它和一切艰难险阻苦斗时留下的伤痕,深藏在锋利的刃口里,闪烁着铁灰色的银光,好似在低声而有力地向秋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不只是登山镐,还有登山用汽油炉、登山服、铁钎、睡袋等在小屋里撒了一地。这些都是大西借给秋田的登山工具,仿佛都在对秋田说出这句话。它们都是随着主人去进行艰难的登山旅行,始终协助主人战斗的侍从和得力的助手。这些工具上浸透了主人的汗水,发散出泥土的气息,也是主人青春活力和向困难作斗争的纪实。

秋田自己的“侍从们”都留在东京了。而现在这些“侍从们”,跟随自己主人和他的亲密好友一起翻山越岭,恐怕也不会对秋田感到陌生吧。大西的所有“侍从”,现在差不多都到齐了,它们将齐心协力来保护秋田。

“我不是单独一个人!”而且,大西一定会来的。要依靠这些“侍从”奋力战斗到底。

“是的,无论多么持久的艰苦奋战,我们都将跟随在您左右!”登山镐在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辉,又一次对秋田说。

多难忘的梦境啊,

蜂巅夕照,登高,

对未名的座座山峰远眺,

镐头寒光闪烁的锋刃里,

镌刻下无声的登山纪要,

那可是对你燃起生命之火的酬劳?

梦境寥廓浩渺,

峰巅沐浴清风,

共享登高的欣喜雀跃。

那时,你苦斗后倚身石壁,

对着更高更险的山峰,

吹响新的前进号。

梦境化为现实有多美好,

那时,在冰雪覆盖的峭壁,

刻下我们生命进程的路标,

在直插云霄的峰巅,

可曾把理想送得更高?

那时在一个山上的小屋里,秋田和大西爬了一天山,围绕着火堆烤火,在这个十分舒坦的环境里,心中却感到孤寂和怅惘,两人信口吟起了他们自己的诗,起名叫《登山镐之歌》。

那时,由于青年人多愁善感的心理,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空虚和怅惘,他们对吟诗还很不习惯,只是轻轻地哼着。但在今天面对着严酷的风雪,要是有什么力量能鼓励和支持自己的话,那是对青春的怀念和依恋。

“大西一定会来的。”那首诗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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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