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春之悔(第2/3页)

“原以为把车变卖了就足已了,没想到警察会注意我。我从不担心栗山会把他与我这个“阔老板”的关系,泄漏给别人,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和栗山联系起来。干掉栗山,保护自己、保护由美子和由纪子,这是我惟一的出路”。

朝山纯一唆使栗山杀死矢村的罪行,已过了追诉期限。杀害栗山一案的取证工作已经结束,警方决定对朝山纯一起诉后,下田来到笠冈的遗骨前,给他焚香并报告案件的始末。

笠冈的遗体已经火化,只等满服结束后将骨灰放到菩提寺去。

下田点香作揖,对佛台上的笠冈遗像默默而语:

“笠冈先生,最终还是您抓住了罪犯。是您用自己的生命。帮助我们找到了杀死栗山用的汽车,将朝山纯一捉拿归案。”

下田在报告时,感到遗像上的笠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是下田并不知道,笠冈挺身挡车保护儿子是为了偿还自己终身的人生债务。

笠冈道太郎终于偿还了债务,然而,他本人却不知道这一事实便抱恨而终了。

49天的服丧期满后,笠冈的骨灰被送进了菩提寺,时也夫妇也离开了笠冈家。家里现在只剩下时子一个人。

夫妻生活最终未能得到爱的结晶,但时子在失去丈夫之后,才第一次感到了丈夫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夫妻间的爱情,并非总是轰轰烈烈,而在于天长日久的不断积累。不论婚姻基础如何,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会长出苔藓。这种苔藓会慢慢地抚平一切创伤和裂痕,使夫妻心心相应。可以说,日常生活才是夫妻和谐的抗菌素。

现在,这样的抗菌素已经失去,一直在厚厚的苔藓下沉睡的旧创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时子近来常坐在佛坛前,自言自语地和丈夫的遗像说话。虽然她还没有到耄耋之年的地步,总到遗像前发呆,茫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你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又对着丈夫的遗像说起话来。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丈夫十分奇怪地问道。

“您真的认为时也就是您的儿子吗?”

“——那当然啦!”

“他一点都不像您,难道您就没怀疑过?”

“——父子不像,不是挺多的吗!”

“那孩子的父亲,可不是您啊!”

“——不是我。那是谁?”

“那男人叫国山正弘,现在还活着。他是个不可救药的游手好闲的人,喜欢寻花问柳。听说他现在经营着一家酒吧,虽然是风闻,但肯定还是靠女人养活,做女人的生意。那家伙可会玩女人啦,我就是上当受骗被他抛弃的。父亲知道后怒不可遏,就去找国山算账,结果国山当着你的面,把父亲杀死了。我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同你结婚的。您把‘国山’听成了‘栗山’(‘国山’和‘栗山’在日语里分别读作‘Kuniyama’和“kuriyrama’——译注),于是您一直在拼命寻找凶手。我心里好苦啊!”

“——事到如今,再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过,有一件事不得不向你坦白。那就是我明知上了国山的当,父亲也被他杀死了,可我还是忘不了他。我的身子,我的心,全被国山掳去了。所以,尽管父亲是被国山杀害的,可我特别恨你,恨你看着父亲被杀却袖手旁观。我甚至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心里非常清楚,这完全是恨错了方向,恨错了人,但还是不能自拔。我是通过怨恨你,来摆脱同时失去父亲和国山而产生的寂寞。国山看透了我的心,又厚颜无耻地来纠缠我,而我却无法抗拒他。而且,和你结婚后,还暗中和他往来,不久,就怀上了时也。”

“——这事,你跟时也讲过了吗?”

“还没有呢。”

“——千万不能讲啊。这事和时也没有一点关系。时也是我俩的孩子。至于国山,就当是一场恶梦吧。”

“他爹,请您宽恕我。”

“——这都是那辈子的事了,还提它干吗!”

“为什么要先走啊,您的病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直到最近我才清楚地明白,我心中真正爱着的人,就是您啊。时也结婚走了,这回我们可以重新找回那失去的青春了,可现在……”

这以后,时子对着面前的遗像不论说什么,丈夫都不吭声了。

当然,时子也有她不知道的事。笠冈受到了妻子和恋人的双重背叛。麻子是一个没有资格把“懦弱”两字掷在笠冈身上的女人。因此,笠冈不欠她们任何债。相反,倒是这两个女人终生欠着笠冈一笔良心债。

笠冈阴差阳错,受命运的捉弄,为偿还那莫须有的债务,拼命追踪着不是国山的栗山,最终命丧黄泉。

国山是个嗜烟如命的烟鬼,浑身上下散发着尼古丁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