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性证明(第2/9页)

“这么一来八杉恭子也就完啦。”

搜查本部的刑警们悄悄议论着。

“什么八杉也就完啦,这样说就好像她是局外人似的。她杀害约翰尼和中山种的嫌疑极大,也许就是她杀了那两个人。不过眼下还不到揭锅的火候,但八杉恭子早晚会被我们的双手逮住归案。光让她因为那没出息的儿子而名誉扫地,那太便宜她了。”

栋居大声地斥责道,平时他脸上总是没表情,这次却动了真情。接着他又说道:

“约翰尼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刀,但他不顾插在胸口上的刀,硬是拖着濒死的身躯,爬上了皇家饭店的顶层餐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近一段时间,这一直在刺痛着我的心。

“约翰尼还不完全记事儿的时候,跟父母到雾积玩过一趟,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这很可能是他记忆中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在黑暗、短暂的人生中,这一直是他对宝石般的母亲的甜蜜回忆。在雾积得到的印在彩色纸上的那首草帽诗,当时母亲十分亲切地译给他听,不,也许那时小约翰尼已经懂幼儿日语。草帽与雾积就如同母亲的面容一样,铭刻在约翰尼的心中。多么想见她一面,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她拉着自己的小手,领着自己沿着那层峦叠翠、郁郁葱葱的雾积峡谷往下走,那时多么快乐!多么想见到日本的慈母啊,这种思念长大之后已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约翰尼随父亲一起回美国后,其人生之路何等残酷,我们不难想象,生活越是凄惨,思母之情越是强烈,约翰尼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一片思念之情,决定攒钱来日本。不足的部分,父亲就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这全是为了想见母亲一面。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母亲为了保全自己而对他的无情拒绝。

“生身母亲在自己胸口上扎了一刀。这难道就是万里迢迢来日本寻母所得到的报偿吗?约翰尼是以何等绝望的心情接受这一刀的呢!在他那渐渐模糊的意识中,出现了皇家饭店的顶层餐厅。那餐厅远看就像是用美丽彩灯装饰起来的草帽,也许自己真正的母亲就在那儿等着呢。于是他就极力地恢复正在渐渐模糊起来的意识,拼命地去追寻那草帽。母亲的面容大概一直也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样重的伤还登上了顶层餐厅,这一事实充分说明,他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是多么深切啊!

“八杉恭子为了保全自身,就这样像捻死个虫子似地将约翰尼杀害了,而她杀害的却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我憎恨这种女人,她不是人,还不如禽兽,这种女人无半点人性。”

栋居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像是在讲给自己听似地倒出了心里话。

此时此刻,遥远的昔日景象又浮现在栋居的眼前。

——一群美国兵正围着父亲殴打。他们对父亲拳打脚踢,猛吐唾沫。父亲毫无反抗,任凭他们蹂躏。周围虽围着许多日本人,但他们谁也不想出来救父亲。

“救人哪,谁来救我爸爸呀!”

幼小的栋居在拼命地求救,但无人愿意出头搭救。相反,他们都站在旁边,就像隔岸观火似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毫无责任感的好奇心暴露无遗。

只要不把危险引向自己,就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光景了。由于阻止了一帮美国兵正要对一位年轻姑娘施暴的行为,于是他们就把怒火转向了父亲。这帮正要发泄兽欲的年轻禽兽们,在失去了发泄对象后,就把凶暴的欲火一古脑儿全倾泻到了父亲身上。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出来搭救,就等于是引火烧身。

这帮家伙本来就是战胜国的“神奇之旅”。现在地位比日本天皇还高,所以谁也不能插手。

父亲为了栋居,在下班回来的途中绕道买了一些豆包,现在全散落在地面上。美国兵们就像踩路上的马粪蛋儿似地用军靴乱踩一气。父亲的眼镜也被打飞了,摔得粉碎。

父亲被美国兵围在中间,打得遍体鳞伤,缩成一团不动了,实际上他已动弹不得了。

美国兵中有个特别显眼的大个子,长得像个红毛鬼,小臂上有烫伤似的伤痕。也许是在战场上刚负伤不久,那开裂的伤口泛着令人作呕的红色。

大个子美国兵就用这只手拉开了裤子上的拉锁,朝父亲身上撒尿,其他美国兵也都纷纷效仿,一边向父亲撒尿,一边狂笑,周围看热闹的日本人竟也笑了起来。父亲由于伤势过重,不久便去世了。

栋居在很小的时候就把父亲受凌辱的场面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并发誓要复仇。那时在场的所有人不用说,而且当时使父亲遭此厄运的社会,也全是自己的仇敌。

为了要报仇,他当了刑警。那时的仇敌现在已同八杉恭子融为一体。如果有母亲在,父亲和自己就不会饱尝如此屈辱,父亲也不会死去,这都是因为母亲抛弃了父亲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