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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子险些把电话听筒掉到地上。她回到房间,蒙住脸蹲下身子。心房的急剧跳动还没有停歇。可怜的心脏还在兀自剧烈地颤动着。

眼前出现的事实,简直令人无法想象。其实她是不愿去想。

赖子情愿把这认作是很久以前曾做过的噩梦的继续。虽然有一种很坏的预感从差不多一星期前就屡次向她袭来,但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赖子盼望能有个依托。自己身体已陷入虚脱状态,需要有个东西能全力给予支持。

赖子五天前就已经下决心办理与结城的离婚手续。为此她还曾去家庭法院询问过法律方面的手续。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拘留所的结城准备好了去探望时要带的东西。虽说是要离婚的丈夫,但这是作为妻子的最后一次义务,并非出自爱情。

然而,这件事也只好中途告吹了。赖子已经知道,结城另外还有两个女人会来拘留所给他送东西的。那是赖子所不认识的两个女人。

尽管结城连续几天不回家,或者发现了他在外面游荡的证据,多年来,赖子都不曾有过动摇。她的态度是,无论结城干什么,统统漠然置之,即使知道两个女人热心地给丈夫送东西,感情上也没有起过波澜。

赖子第一次确知:即便自己离去,也还有女人照料结城。这反而使她感到安心了。她可以把服侍结城的那段经历当成事不关己的遥远过去了。

然而,报纸上关于小野木的报道却使赖子陷入了精神错乱的状态。

一想到小野木的身影,心里就觉得好似站在悬崖上注视着要从自己脚下滚落的石块。那石块一面沿着陡峭的崖壁翻滚,一面向下落去。随之而来的,仿佛脚下其他沙土石块也都卷起烟尘,发出轰响,沙石俱下,直落谷底。沙土吞没赖子塌陷下去……

在坠落过程中,仿佛追忆往事一般,赖子眼前浮现出自己故乡的情景。那已经是与今毫无关系的事情了,可是唯独那情景却奇异地闪现出各种色彩。干裂的红土围墙,爬着蜥蜴的石壁,行将倒塌的门楼,无人行走的街道……这些景物又把一些断断续续的场面联系到一起,有幼年时期朋友的身影、母亲的面容,还有死去的哥哥的脸庞。

身体似乎就这样朝下沉去。脑海里涌现出各式各样的念头,而这一切竟奇妙地全与眼前面临的现实问题毫无牵涉。

她的思维同现实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间隔着无形的空虚。

远处传出了响声。赖子抬起头来,女佣人正立在拉门那里。

“太太,您的电话。”

赖子连作出回答的气力都没有了。

“怎么办呢?是小野木先生打来的电话。”女佣人颇有顾虑地说。

赖子清醒过来了,几乎是无意识地朝电话走去。

“我是小野木。”

也许是听觉的毛病,小野木的声音有些嘶哑。赖子无法立即答话,胸口闷得发不出声音。

“听到了吗?”小野木又说了一句。

“……听到了。”她勉强开了口。

“看到报纸了吗?”小野木问。声音平平淡淡。

“读过了。”

小野木沉默了一会儿。赖子真想大声疾呼,可又不知道呼什么才好。

“无论如何想见您一下。可以出来吗?”

“可以。”

她想说:“我也无论如何……”话已经涌到嘴边,可是,又感到自己在说话之前,仿佛得先呼喊一番才成。

“谢谢。”小野木道着谢说,“还在老地方等您。”

电话就这样打完了。赖子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动手进行外出准备。她心慌意乱,不知挑选哪件衣服穿上才好,甚至自己都怀疑神经是否错乱了。

看到她正在作外出准备,女佣人像往常一样进来帮忙。

“我自己来。”她作出严厉的拒绝,让女佣人退了出去。

唯有今天她想独居幽处片刻,不愿让任何人留在自己身边。

在见到小野木之前,赖子只想离群索居。外出准备做完了。

她再次环视一遍整个房间,突然觉得这仿佛已不是自己的房间,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是进入别人的房间来办自己的事情的。

远处响起铃声。女佣人接了电话,很快打开拉门,在走廊里惶恐地说道:“林律师来的电话。”

“就说我出去了!”赖子自己耳朵都听出来声音很尖锐。

一切准备停当,她来到走廊。这分明是自己的家,然而此刻竟不知该从哪里走到房门口了。

坐进出租车以后,赖子才稍微恢复了神智。

多年见惯的景色向后飞驰而去。路上的行人和一切景物全都与自己无缘,宛如另外一个世界。只有报纸上的铅字,若隐若现地闪动在眼前。

……小野木乔夫检察官数日前突然被调离特别搜查班所属部门。进而,该检察官于昨天又受到了停职处分。这件事的内幕是,该检察官与这一案件的嫌疑犯某氏(特隐匿其名)的妻子之间,有着相当亲密的关系。此事为辩护团方面所披露,地检也很狼狈,故匆忙作出了这项处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