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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躺在床上。坐救护车赶来的年轻医护人员正在为他检查伤口。医生弓着背,看了看满是鲜血的肩膀,转过身来说道:“子弹从右肩胛骨上方穿过去的。”

旁边站着四五位警官,点头的是站在最前头的警部补,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

“没有生命危险吧?”他向医生问道。

“应该没事。”

受害者紧闭双眼不住地呻吟。鲜血染红了床单。

房间里还有几处满是鲜血的地方。一个靠垫掉在房间正中央,椅子下的地板上也血迹斑斑。旁边有一盏落地灯,地上的一摊鲜血在灯光下泛着光。

其他警官正在检查破碎的窗玻璃。

警部补凝视着受害者苍白的脸说道:“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你可得振作点儿啊。”

受害者是个年过四十的男性,穿着酒店的睡袍,身材魁梧,容貌很是文雅。能住这样一流的酒店,不是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就是有钱人。

“你叫什么名字?”

“吉冈。”受害者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警部补低声说道。

“吉冈?名字呢?”

一位警官把登记簿上抄下的信息递给警部补看了看。

“吉冈正雄先生,地址是东京都港区芝二本2-4……没错吧?”

警部补考虑到受害者正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就把他写在登记簿上的信息念了出来。

受害者点了点头,表示信息无误。

“我们会在你住院之后调查详细情况……”

受害者用微弱的声音插嘴道:“一定要住院吗?”

警部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医生虽然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可受害者本人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也许他还想明天一早回东京去呢。

“毕竟不是什么小伤,不住院可不行啊。”警部补说道。

“就不能先处理一下伤口,让我回东京住院吗?坐飞机的话,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到东京了啊。”

受害者强忍着痛苦,露出恳求的表情。

“不行,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可这毕竟是重伤。”

受害者欲言又止,也许是一阵新的疼痛袭来。

“你是在哪儿中枪的?”

受害者用下巴指了指椅子。

“啊,是那儿啊。在你坐着的时候,有人在你身后开枪?”

受害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子弹是从窗外射进来的。趁你亮着台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动的手。你是在看书吗?”

“报纸。”

“你在中枪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他摇了摇头,好像在说“我没注意到”。

“你知道犯人是谁吗?”

半晌没有回答。过了好久,他才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不知道……”

“我们认为,动机不可能是劫财。犯人射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请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

“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时,在房间里调查的另一位警官走到警部补面前。他隔着手帕捧着什么东西。

打开手帕一看,里面是一颗小小的子弹。

“嵌在那堵墙壁下面了。”

警官指了指发现子弹的位置。窗玻璃的破碎处、受害者所坐的椅子还有那堵墙壁的弹坑正好呈一条直线。也就是说,子弹贯穿了受害者肩胛骨上部之后,嵌进了墙壁里。

警部补默默点头,又转向受害者问道:“你的职业是……”

他看了看从登记簿上抄下的信息。

“登记簿上写的是公司职员,请问是哪家公司?”

对方犹豫了片刻回答道:“是我自己开的公司。”

原来如此,从这个人的外表和谈吐来看,的确可能是公司的社长。

“公司叫什么名字?”

受害者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一家贸易公司。”

“我问的是公司的名字。”

“吉冈商会。”

“公司的地址是?”

“和我家地址一样,那儿就是公司的事务所。”

“原来如此。请问你家里有几口人?”

受害者的表情扭曲了。伤口又开始作痛了。

“我和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你的妻子叫什么?”

受害者紧咬嘴唇,好像在与疼痛作着斗争。

“丝子……”

“是丝线的丝吧?丝子夫人……那她知道你住在这儿吗?”

“不知道。”受害者摇了摇头,“她只知道我来京都出差,并不知道我住在哪儿。”

“那我们一会儿帮你通知她吧。”

“不……请不要通知我家里。”

受害者提高了嗓门。

“为什么?这可不是小伤小病啊!”

“不,请你们不要通知我家里。”

警部补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害人的脸。他立刻明白,这位被害人定有难言之隐。

他不想住院,也不让警方联系他的家人。他一定有什么隐情。这一点让人不禁怀疑起犯人与受害者之间的关系。警部补怀疑:受害者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犯人是谁,但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