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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远处,又陷入了失望,可并没有放弃,再次折返,好不容易捕捉到了节子的声音。原来她在路旁商业街的一家店里。店里卖的是陶器,芦村节子就在店面深处。难怪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

添田没有在店门口喊她,而是站在门口等她买完东西出来。只见她正在挑选陶盘。一位女店员站在她身旁推荐着各种盘子。

添田避开人群站着,抽了根烟。

足足二十分钟后,节子才买完东西,迈着轻柔的步子从店里缓缓走了出来。

“哎呀!”

芦村节子见到添田,脸上写满了惊讶,接着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添田也鞠了一躬。

“我也是在车里见着您的。”

“哎呀,您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添田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埋伏在门口的不良少年一样,不由得脸红了。

“见您正在买东西就……”

“您直接喊我不就好了嘛。”节子说道,“对了对了,上次久美子来我家玩的时候,您正好去她家了吧?”

“是的。”

“久美子打完电话跟我说了。”

“我有些事想跟您说。”添田鼓起勇气开口说道,“能否占用您三十分钟时间?”

节子望了添田一眼回答:“行啊,那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只有芳名册的……那部分……?”

芦村节子听添田彰一说完,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脸。

那是一家典雅的咖啡厅。红砖架子上摆放着悬崖菊。店里的灯光很昏暗,但菊花的色泽让人眼前一亮。唱片中传来的低吟浅唱仿佛渗进了花瓣里。

“是的,”添田点点头,“只有田中孝一签名的那一页被人用剃刀撕掉了,唐招提寺和安居院都是如此。”

节子大惊失色,依然盯着添田。

“寺院的人也没有发现。究竟是谁撕的,为什么要撕,想必夫人您也不知道吧?”

芦村节子轻轻吸了口气,脸上依然是惊愕的表情。

“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您这么一说,我只是感到惊奇。”

“芳名册上的某一页被人撕去本身就是件稀罕事,而且两座寺院的芳名册的那一页都不见了,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如果只有一所寺院是这样,倒还有可能是偶然,也许是对其他名字感兴趣的人干的,可两座寺院的那一页上都有田中孝一的名字。这绝非偶然,肯定是冲着田中孝一的笔迹来的。”

节子面露惧色。

“添田先生,您是因为对这笔迹感兴趣,才特意去了趟奈良吗?”

“实不相瞒,我的确很感兴趣。久美子小姐把您的经历告诉我之后,我就突然有了去亲眼看一看的念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请问,您去奈良看笔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添田没有立刻作答,思索片刻之后他才说道:“田中孝一的字体与野上先生的很像,我对这一点产生了兴趣。然而实地一看,我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与我有着同样的兴趣。他比我去得早,还把有签名的那一页撕去了。”

这回轮到节子沉默了。她把视线从添田脸上移开,眺望着远方。

视线的尽头,年轻漂亮的服务员们在为客人们端咖啡。

“添田先生,”她看着远处,缓缓地低声说道,“您是不是觉得我舅舅还活着?”

“是的。”添田不假思索地回答,“听完您的奇遇,我就有了这种感觉。夫人,当时您丈夫不是说您‘被野上先生的笔迹之魂给附身了’吗?可我觉得那并非亡魂,而是真人回到了日本。”

节子没有接话茬。她死死盯着一旁架子上的朵朵悬崖菊。

“可是,”她突然将头转向添田,用严肃的口吻说道,“舅舅的死是有公报的。如果是军人战死沙场,公报倒也有出错的可能,可我舅舅是中立国的一等书记官,而且他住院的地方也是中立国。这样的公报怎么可能有错?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外交官啊!传达外交官死讯的电报,怎么可能出错呢?”

“问题就出在这儿。”添田深深点了点头,“我也相信公报的真实性。您说得没错,野上先生不是士兵,也不是在战争中去世的,不可能是英灵死而复生。可我就是觉得,野上先生还活着,而且回了日本。”

“不,”芦村节子嘴上带着笑容,可眼神却很犀利,“添田先生,您不能再想这些了。我们都相信政府的公报。舅舅是代表日本的外交官,而且他是在中立国去世的,这公报不可能有错,也不可能是虚假的。请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您说的这些,我已经反复思考过好几次了。一九四四年是战局最为激烈的时候。然而无论是那个中立国,还是日本政府,都没有理由去误报一个外交官的死。野上显一郎一等书记官的病逝是由政府发表的,当时的报上也有报道。我还把那篇报道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