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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为什么会对这事儿感兴趣啊?”节子问道。

添田回答:“目前,只要是关于人生的事情,我全都很感兴趣。”

这话有些装模作样,但不可思议的是,从添田嘴里说出来就没有那么让人皱眉了。也许是因为添田彰一诚实的态度吧,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说话时那认真的表情。

也是,报社的记者要是不对所有事情感兴趣,还怎么工作呢?然而节子觉得,自己发现与舅舅的笔迹相似的文字时,心中那种“不可思议”的真正含义,正被这位年轻人通过更冷静的分析察觉出。当然她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看着眼前的添田彰一,她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大致情况久美子肯定已经告诉添田了。节子就把奈良旅行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再说了一遍。添田兴致勃勃地听着,还不时拿出笔记本写两句,看来这报社记者不是白干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没多久她就说完了。

“听说久美子小姐父亲的笔迹有很明显的特征?”听完节子的叙述,添田问道。

“是的,舅舅年轻时一直临摹中国一位叫米芾的书法家的字帖,特征很明显。”节子点点头回答。

“米芾的字我也略知一二,”青年说道,“现在会写那种字的人非常少。想必那本芳名册上的字肯定和久美子父亲的字很像,这才让您立刻联想到了他吧?”添田再次确认。

“没错,可是会写这种字的人,不一定只有他一个吧。”

“这话不错。”添田彰一平静地回答。

“只是,”他接着说道,“这字是在久美子小姐的父亲最喜欢的奈良古寺发现的,这一点让我非常感兴趣。不过,我虽然这么说,可我并不觉得她的父亲还活着。只是我想借这机缘巧合,多了解一下她父亲临终时的情况,所以才斗胆前来拜访了。”

“这话怎么说?”

节子盯着年轻人,表情都僵硬了。她以为这位记者在打什么主意。

“不不,不是什么大事……”

添田彰一诚恳而平静地否定了节子的疑虑。

“我是个记者。之所以会犯职业病,是想多积累些有关战时日本外交的知识。”

节子这才知道,添田彰一感兴趣的并非野上显一郎这个人,而是战时的日本外交。

“几乎没人报道过战时的日本外交官在中立国开展了怎样的外交。战争结束已经十六年了,我觉得应该趁见证人尚在人世的时候采访一下他们,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节子放心了。就好像自己周围那紧张的空气顿时轻松了下来。

“好主意,”节子夸奖道,“我十分期待您的报道。”

“不不,”添田彰一第一次低下头,“我资历还浅,难以担当这么重要的工作。”

“没有的事,”节子摇了摇头说,“您一定能够胜任。”

两人对话的时候,久美子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她本就是个乖巧的姑娘,今天又是第一次带添田彰一来节子家,话就更少了。她一直在注意着节子与添田彰一之间的对话。

“我想去采访一下外务省的村尾先生。”添田彰一边喝茶边说道,“久美子小姐的母亲说,这位欧亚局某课课长对这些情况最了解了。”

“嗯,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节子也表示同意。

野上显一郎担任一等书记官的时候,欧亚局某课课长村尾先生正好是副书记官。舅舅的骨灰也是他带回来的。要了解情况,找他最合适。

“不过,真是太遗憾了。”添田彰一的语气还是那么有礼貌,“久美子小姐的父亲是在战争结束前不久去世的吧。要是能在临终前回到日本,心中的遗憾也会少那么几分。”

平日里节子也时常这么感叹。她看了看久美子,发现她仍低着头。

两个年轻人在三点多离开了节子家。

秋日斜阳拉长了庭院里树木的影子。两人缓缓走过种着红色雁来红的墙角。节子站在庭院里,目送着两人离开,唯有雁来红的颜色鲜艳地留在眼底。

次日,添田彰一便请求与外务省欧亚局的某课课长村尾芳生会面。他先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秘书,对方反问:“您有什么事吗?”

添田回答:“我想见村尾课长一面,请问课长是否有时间。”

“课长很忙,请先告诉我您有什么事,我会转达的。之后我们这边会另行通知您会面时间。”

添田彰一说,他想亲自与课长说几句话。在添田不断的强烈请求下,课长本人接起了电话。与之前的男秘书不同,那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是村尾,”对方例行公事地说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添田彰一再次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单位,说道:“我想采访一下身为外务省课长的您,可否请您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