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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是谁把舅舅的骨灰带回来的呀?”节子问道。

“是村尾芳生先生。当时他在同一座公使馆里当副书记官。”

“他现在在哪儿高就呀?”

当时的公使因病回了日本,身为一等书记官的舅舅几乎成了代理公使。所以战争结束之后,那位村尾副书记官就把他的骨灰带了回来。

“村尾先生现在是欧亚局的某课课长。”舅母回答。

“原来如此。对了,舅母,在那之后您见过村尾先生吗?”

“没有,我最近一直没见过他。以前倒是来过家里两三次,给孩子他爸上过香来着……”

村尾毕竟是把上司的骨灰带回国的人,所以来家中拜访过几次,但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地也就不再联系了。也许是升迁让他的工作忙碌了起来吧。

这位村尾副书记官在把骨灰交给舅母的时候,也把舅舅临终时的模样告诉了舅母。节子听舅母提起过一二。

当时日本败局已定,野上显一郎在中立国为日本的外交四处奔走。轴心国中的意大利已向同盟国投降。德军在苏联面前也是节节败退。在如此情势之下,日本想赢得战争简直如痴人说梦。

节子对当时的外交并不了解。不过她听说舅舅的工作是说服中立国,让日本以较好的结局结束战争。他希望通过中立国做一做同盟国的工作,以达成目的。

然而,当时中立国方面毫不同情日本,不如说,中立国干脆是站在同盟国一边的。舅舅的任务之难可想而知。艰难的工作让舅舅患上了肺病。他的身体原本非常健壮,可节子听说他去瑞士住院的时候,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

医院发出的死亡通知书通过外务省转到了公使馆。副书记官村尾负责前往瑞士的医院领回遗体,然而当时正值战时,路上花了不少时日,抵达医院时,遗体已经被火化成灰了。

村尾听医院的人说,舅舅走得很平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日本的命运。医院委托村尾将舅舅的遗书转交给舅母。于是他便将遗书与骨灰一同带了回来。

遗书主要谈的还是久美子的养育问题,舅舅在信中一再建议妻子再婚。节子自己没有读过遗书,是母亲读过后,把内容告诉了节子。

节子带着奈良买的纪念品拜访舅母家之后,四五天时间过去了。白天丈夫不在家中,屋子里非常安静。这时,久美子打了个电话过来。

“姐姐,是我。”

虽然是表姐妹,可久美子一直管节子叫姐姐。

“哎呀,你这是从哪儿打来的?”

“单位门口的公用电话。”久美子回答。

“怪了,干吗不从单位直接打啊?啊,难道你正好在散步?”

“不是啦,有些事没法在单位说。”久美子娇嗔地说道。

“什么事儿啊?”

“姐姐你前一阵子去奈良了是不是?我回家之后,妈妈就把姐姐买的礼物给我了。”

“是啊,那时候你正好不在。”

“姐姐,妈妈还跟我说,你在奈良的寺院里看见了和爸爸的字迹很像的字是不是?”久美子的声音里透着执著。

“嗯,是啊。”节子微笑着说道。看来久美子就是来问这事儿的。

“那件事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呀?”久美子问道。

“行啊,不过我把该说的都告诉你妈妈了。”

节子心想,不能勾起久美子对亡父的思念,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失落而已。

“我知道。”久美子停顿片刻后说道,“明天是礼拜天,我能去你家坐坐吗?啊,姐夫是不是在家啊?”

“哦,他说学校里有事儿,明天正好不在。”

节子刚要接着说,只听见久美子大喊一声:“太好啦!姐夫不在正好。有件事有些难为情。”

“啊?什么事儿啊?”

“我想带个朋友一块儿去。他在报社工作,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结果他好像很有兴趣。”

“报社的人?”

“哎呀!姐姐你真讨厌,妈妈不是都告诉你了嘛!”

久美子的声音变轻了。节子挂了电话之后,不由得担心起来:为什么久美子的记者男朋友会对神似舅舅的笔迹产生兴趣?

当晚,节子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亮一。

“瞧瞧,都怪你说些无聊的事儿。”

他解开领带,皱起了眉。

“这年头的记者为了抓新闻,对什么都有兴趣。”

可是节子并不觉得这事儿能写出报道来。

“不过……久美子也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纪了啊。”丈夫立刻开始感叹起这件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