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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尽管母亲的行为十成中有两成很怪异,毕竟还有八成是得体的。那就当有问题的两成不存在好了。我还期待着,那两成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我想我很早就学会了对母亲的怪异言行视而不见。那大概是孩子独有的自我保护手段,但也未尝不是因为,我绝对不想承认母亲状态不正常这个事实。

在这层意义上,父亲和我一样,也是个孩子。

父亲肯定比我们更早发现母亲的异常,但并没有送她就医。原因自然有很多,工作繁忙啦,当时的观念没有今天开放,羞于去看精神科啦,但说到底,他和我一样,期待着母亲会自然恢复正常。

可是,让这个希望彻底破灭的,也是我。

如今我已领悟到,我把那件事告诉母亲,等于将她推向更深的迷途。

可是也请理解,当时才八岁的我,怎能忍得住不说呢?第一次看到不属于人世的东西,谁都会告诉身边最信任的人吧?

我看到了幽灵。

不是影视里那种全身是血、恨恨不已的幽灵,但我确实看到了——在那个秋日的午后,我的家门前。

当时我在念小学二年级,记得那是十月中下旬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后和几个朋友结伴回家。那天天气晴朗,一丝风也没有,是个祥和的好天气。

我在家附近和朋友分手,独自走向离大街有一段距离的家。因为跟朋友约好等会儿去公园玩,心急的我走得很快。

快要到家时,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因为就在我家门前,站着一个只能称之为“一团白色雾霭”的东西。它的高度约为一米五,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我该怎样形容,才能确切地描述那奇异之物的样子呢?——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找到答案。

细长的雾状柱子。

有着人类的外形、微微发白的一团空气。

包覆着质地细密的薄布,朦胧发光的日光灯。

每一种说法都很接近,又都有微妙的不同。我只能说,那是一种如磨砂玻璃般不通透的白,可以隐约看到它身后的景色。它的全身发出微光,却又有着仿佛可以切实触碰到的质感。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幽灵,因为出现得太突兀,我还以为是某种自然现象。

醒悟到那是不属于人世的东西,是因为我感受到了视线,从那白色半透明柱状物里发出的视线。

被人注视的时候,眉心和脖颈会有发凉的感觉,那时我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种感觉。也就是说,尽管看不出它的眼睛长在哪里,前面还是后面,但它显然拥有意识,它正在“看着”我。

(是幽灵!)

我这才如梦初醒。但我并没有尖叫。

让我感到恐怖的,是那团白色雾霭剧烈晃动,宛如被地面吸进去一般消失了。也许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一直看着它的我,却感觉有将近两分钟之久。

我背上一阵恶寒,慌忙跑回家。妈妈正在独自打扫走廊,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纳闷地歪着头。

“小佳奈,你怎么啦?连个招呼也没打。”

当时母亲的状态比较稳定,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宁,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向她报告了刚才看到的怪事。

“妈妈,我刚才看到幽灵了。”

“你说什么?”

一般父母绝不会轻易相信的话,母亲却立刻深信不疑。她的反应不是“怎么可能”“大白天瞎说什么”,而是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很紧张。

“你在哪儿看到的?”

“家门口。”

然后我详细描述了刚刚看到的幽灵的模样。母亲紧锁着眉头,像在听一件令人很不舒服的事情,最后苦恼地低语:

“那是……MITSUKO。”

MITSUKO——这就是长期以来给我家笼上阴影的幽灵的名字。

我不知道应该写成什么汉字,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母亲直到离奇死亡的前一天,一直在和这个名字的主人战斗。

“它在家门口什么地方?”

“就在玄关前。”

我话音刚落,母亲就抄起靠在旁边的长柄扫帚,赤着脚冲到门外,像挥舞长刀一样不停地挥着扫帚。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简直烦透了!你来我家到底想干吗?”

母亲那凶狠的神色,宛然又是我以前见过的狐狸面具模样,一边叫喊一边来回挥舞扫帚。虽然我已经看不到幽灵了,但那白色的影子或许仍在那里。

听到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好几个邻居围拢了来。可是谁也没去制止母亲,只是一副仿佛被雷劈到的表情,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忘了放下书包,在光线黯淡的家里呆呆地望着这景象。

“你要有什么事,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啊!不过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没错,我一点也不怕你。你这个没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