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

远昔大和志贵曾有一鼠

其毛有赤黑白三色

常捕猫而食

华夷考中亦载有一猫王

可啮鼠数十只

果然不分猫鼠

凡成精皆可畏也

御行!御行!

远方传来阵阵孩童的呼喊。秋季分明已告尾声,却见一男子快步而行,一身单薄白色单衣随风飘逸。五六孩童不住呐喊,紧随其后。随着阵阵响亮铃声,男子渐渐远离。

那家伙看来可真快活,又市说道:“那家伙是什么人?穿得如此单薄,难道不怕冷?”

那人是个御行,久濑棠庵答道。

“御行?这字眼听起来可真荒唐。且那些小鬼头为何直嚷嚷?难不成那家伙是个卖糖的?”

“是个卖纸札的。”

“卖纸札的?可是赌场的札?”

“不不,御行所贩卖的不是歌留多,而是护符,靠挨家挨户兜售辟邪纸符维生,亦可说是祈愿和尚。”

还真是个吵人的和尚呀,又市说道。虽没仔细打量,但听棠庵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似乎没瞧见他结有发髻,或许是脑门用什么给裹住了吧。

“不过,怎么有一伙小鬼头追在这卖辟邪纸札的家伙后头?难道他戏弄了这些小鬼头还是什么的?”

棠庵以女人般尖锐的嗓音大笑道:“御行本应任由孩童追赶,给追急了,就朝孩童们抛纸札,故总能引来想讨纸札的孩童紧随其后。”

“小鬼头哪稀罕什么纸札?纸札上头印的不是权现、荒神,就是防祝融、消灾厄什么的,看了就教人心烦,哪会有人想讨?”

不不,棠庵再度挥手否定道:“孩童想讨的,乃印有图画的纸札。其上所绘大抵是些天神、妖怪与滑稽画一类。”

“妖怪?”

“没错,妖怪。诸如见越入道、辘轳首、一目小僧等等。”

“噢。”双六也是印有妖怪的最受欢迎。不论流行与否,凡属此类,大抵都不愁碰不着买家。不过又市也没怎么认真经商,这感触其实有点模糊。“难道是强逼小鬼头们买这些妖怪纸札?这不就等于骗孩子的钱?”

小孩子哪有什么钱?年迈的本草学者笑着回道:“那是为了招徕客人。一听见孩子们大呼小叫,人人便知今年御行又再度造访,可上前换张新札什么的。区区几个子儿,便可购得一纸色彩鲜艳的辟邪护符,御行便是靠此法营生。售出护符时,还会唱一句文言咒语——”棠庵以右手结了个印,凑向鼻头继续说道,“——御行奉为。因此,人方以御行称之。”

这生意做得可真是拖泥带水呀,又市在长凳上坐正身子说道:“还不如强逼人买下干脆。与其哄骗小鬼头,自己边走边喊护符、护符的,不就得了?况且穿得如此单薄,走在路上难道不怕冷?”

话说得有理,这御行似乎来早了,棠庵蹭了蹭没有一根毛发的光滑下巴说道:“天候未寒,距年末尚有一段时日。眼下仍是秋天呢。”

“当然仍是秋天。霜月才刚到,师走还早着呢。”

“通常得等到天将入冬,御行才会现身。”

“天将入冬还穿得如此单薄?干这行的都是傻子吗?”

“如今,御行已十分少见,或许也不再讲究这习俗。噢——将军。”

棠庵说着,将指头伸向棋子。且慢且慢,又市制止道:“不是轮到我了?”

“不,轮到老夫。先生方才以步取金,腾出了角道。”

“噢。”对御行的好奇,教又市分了心。

“因此老夫得以将先生一军。要不要让个一手?”

“算了,我认输就是,反正也不稀罕那么点钱。可还真是不甘心哪,教那御行和尚给害得一盘也没赢。唉,只怪自己棋艺不精。”又市已连输了五盘棋,“老头儿,我和姓林的交手时可厉害着呢,但为何总是赢不了你?”

“乃因先生生性虎头蛇尾。虽懂得洞察先机,亦懂得运筹帷幄,但一到最后关头,总是少了胆识。”

我?少了胆识?又市将棋子抛回盒里说道:“我哪可能少了胆识?”

“或许是老夫这形容欠妥。不该说少了胆识,而是少了气势。先生没打算赢,没打算用尽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赢,抑或不过是好逞强。先生的心,老夫猜不透。倘若方才向老夫解释都是那御行害先生分心、下错了棋,老夫也可退个一步,不将先生的军。若先生改将旁边的步朝前一移,老夫可就要无计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