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光 四(第3/4页)

“那么,由良大人如今是否仍节俭度日?”

“想必是的。日前,在下曾与其面会,方才发现此人竟如此和善。原本还以为既是华族,应是个拘泥形式的人哩。据说若非本人谦虚禅让,否则早已于新政府中任高职了。依常理,这等人物应不会与卑微如在下者随意交谈。”

有理,老人两眼茫然地说道。看这眼神,似是又忆起了什么。

“公房卿如今是什么岁数?”

“据说是四十九岁。”

“已是四十九岁了?”一白翁语带感叹地说完,又数度颔首,“噢,竟然打了这么个岔,还请多多包涵。剑之进先生,这故事还没说完吧?”

“是的,老隐士果然明察秋毫。”剑之进先如此奉承,接着又朝与次郎瞟了一眼,方才继续说,“在下曾言及公房卿有多位弟弟。不过,其母似乎是一生下公房卿便告他界。弟弟们皆为……套用市井小民的说法,皆为其父之后妻所生。公房卿之母是个门当户对的公卿千金,两家至今仍有基于亲戚关系的往来。噢,此事似乎仅能靠市井小民的说法解释。不过……”

“可有什么问题?”

“公房卿这亲生母亲和娘家似乎颇为疏远。出于好奇,在下曾稍事查探,却发现别说是其母的出身,甚至连是否真有此人都无法证实。”

“或许因为她并非公家出身?”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剑之进说道,“这可不同于调查神乐艺伎的出身。既然无人犯罪,便无法名正言顺地深入探查。不过也查出了个朦胧的轮廓。首先,公房卿之母并未留下任何与其出身有关的记录,至少绝非以胤房卿正室的身份享尽天年。而由良家开始变得阔绰,似乎是在公房卿出生之后。此两点,便成了公房卿乃魔物之子这一谣言的根源。”

“不无可能。”一白翁语带悲戚地说道,“看来这位公房卿,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哩。”

这番话的语气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带着歉意。从老人的语气中,与次郎听出了一股微妙的激动。

“但也不知此类中伤是否传进本人耳里。”剑之进说道,“总而言之,此类不祥传言的确有此事实为依据。不,虽说是事实,也不知这究竟是否属实。由良家的财源与其母的出身,自胤良卿辞世后,皆无从探查。但这背景与公房卿记忆中的这桩往事似有某些微妙的契合。”

“比如呢?”

嗓音虽嘶哑,但老人这问题还是问得魄力十足,吓得剑之进连忙端正坐姿。

“诸……诸如公房卿乃当地出身卑微、但颇具财力的乡士之女与胤房卿所生。若是如此,按常理双方不可能结为连理,毕竟由良家至今仍属华族,非门当户对者联姻,于幕府时代更是不可能获得允许。因此,公房卿可能是个落胤,即俗话所说的私生子。不过……”

“不过什么?”

“若胤房卿当年不希望结果如此,情况又将如何?虽无法娶此女为妻,但有可能求此女留下两人的骨肉。”

原来那场面也能如此解释。抱着娃儿的,是公房卿的生母。父亲胤房卿则为两人无法成婚向其致歉,并求其让予两人所生的骨肉。这解释的确不无道理。

“如此解释,或许有位高权重者以淫威胁迫之嫌,但维新前对非门当户对者是如何严苛,绝非今日之风气能比。或许对其母娘家而言,此乃值得感激莫名的恩情也说不定。”

“因此方向由良家提供经济援助?”与次郎如此说道。

剑之进随即回答:“这的确说得通。也就是一个原本身份卑微的庶子,教有头有脸的世家纳为嫡子。虽不知在如今世道会被如何看待,但依四十多年前的眼光看来,世人可就要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了。毕竟这公家家境贫寒,为了子孙的生计着想,当然是能为其准备些银两最好。况且对胤房卿而言,妻子身故后添了个娃儿总是不大得体,只得赶紧为娃儿定个身份。”

切勿凭臆测论断,一白翁以罕见的严厉语调说道。

“是。”剑之进仿佛胡须下开了个大洞似的,惊讶得应声后连嘴也合不上。

“对不住、对不住。”老人突然又恢复了原本的和蔼语气,“老夫虽知剑之进先生并无恶意,但仍认为此事不宜以臆测推敲断之。即便事实真是如此,有些事终究是不宜道论,尤其与生死相关之事最是如此。老夫也是出于一片关心,方才如此奉劝。”

“对不住,在下的确过于轻率了。”剑之进致歉道,“但……”

剑之进先生,老人说道。

“是。”

“公房卿找上先生,是为了什么样的请托?”

“噢。”即使天气不热,剑之进依然频频拭汗,“这……当然是向在下询问鹭鸟是否能幻化为人、可否发光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