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光 三(第2/3页)

“据说曾询问过,但其父拒不作答。”话毕,剑之进伸手将鬓发拨齐。

“这可就离奇了。”惣兵卫脸色益发不悦地说道,“为何拒不作答?”

这我哪儿知道?剑之进回答。

“不知道?你这回答未免也太离奇了吧?拒不作答——听来活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其父已承认的确有过这件事?”

“公房卿表示自己曾数度询问,但每回被问及此事,胤房卿都是一脸愁容,并严斥万万不得问及此事。”

“不得问及此事?”

亦即,此事的确曾发生过?惣兵卫自袖口伸出毛发茂盛的胳臂,环抱胸前说道。时值隆冬,这莽汉随意露出肌肤却毫不在意,直教人为他打一身寒战。

“但再怎么说,人化身成鸟,振翅飞离这等事,听来只会教人笑掉大牙,岂还需要为此争论?这故事的确怪异,但这状况要来得更为怪异哩。”

“总之,有只会发光的鹭鸟就是了。”与次郎打断惣兵卫嘶哑的嗓音说道。

惣兵卫接下来要说的,想必颇为有理。但与次郎并不想听这类道理。

一个抱着娃儿的女人在某个不知名的高原湿地化为发光的飞禽振翅而去——与次郎整个脑袋已为这幻想般的场景占据。

“没错。”剑之进说道,“有个女人化为发光飞鹭,飞上天际扬长而去。总而言之,与次郎稍早为咱们朗读的《里见寒话》与《耳囊》,都是极为有趣的故事。不过,这该怎么说呢……”

“的确,这些故事都不足采信。”

这下子裙裤的下摆都卷了起来的惣兵卫说道:

“原来如此呀。若是出自华族出身者之手,史料或许就值得采信。我也能体会你为何不打算让那幕府要人之子一同商议。不过,剑之进,你实在太杞人忧天了。”

“我哪儿杞人忧天了?可别忘了,正马之父曾是个佐幕派的急先锋。对他而言,朝廷可是……”

“但不是早就退隐了?”惣兵卫这莽汉回嘴道,“不管原本是个老中还是旗本,这些幕府时代的官衔,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影响力?武士的气魄可不是来自官衔哪。剑之进,仔细想想吧,德川的御三家如今不也都成了华族?诸侯大名与殿上人早已没什么区别。真不知那以洋鬼子自居的败家子,在这年头还有什么好神气的。即使今天把他找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他突然低下身子,一脸恶意地说道,“剑之进,想必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怎么想?”

“就是——没这种事。想必正因你如此认为,才会感觉与次郎朗读的内容令人质疑。是不是?”

“这……”

剑之进无法回嘴。因为真的教他说中了。

“你打心底认为此事不足采信,但若推测这些纯属捏造,便等同于认为公房卿所言不实。虽令人难以置信,你也没胆轻易斥华族所言为无稽,因此才会如此犹豫。我说的没错吧?”

话毕,惣兵卫不由得放声大笑。

“不过,若连公房卿本人都不相信,怎么可能找上你这傻子商议?毕竟公房卿与其子均为鼎鼎大名的儒学者,岂有可能胡乱谈鬼论神?”

“但这可是公房卿自己叙述的。”

“那不就代表是他记错了?”惣兵卫说道,“毕竟那不过是个幼子的经历。被递交给父亲时,或许背后正巧有乌鸦飞过。从这叙述的说法听来,的确像是那女人化成了飞鹭,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的确不可能发生。但,即使如此……

“为何又提到信州?”与次郎问道,“剑之进,记得稍早你曾问到信州什么的。难不成这件事与信州有什么关系?”

“正是在信州发生的。”

“何以见得?”

“其实,这故事并非到此为止。”剑之进搔头说道。原本经过细心整理的头发,就这么让他抓得一团乱。“若仅到此为止,即便是我,也会认为是公房卿记错了。若非记错,我也会认为或许是公房卿自己误判或看走了眼,要不就是他自己的幻想。”

“反正不管怎么看,此事都像误判或幻想。”

“不过,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话毕,剑之进便紧紧抿起了嘴。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没错。由良家极为富裕,公房卿时常出外畅游。不过,并非所有公家自幕府时代就经济宽裕,而如今的公卿与华族,日子甚至较当时更为严峻。有些甚至因生活过于拮据,积欠了终生无法偿尽的债务。这全都是被迫废止家业使然。”

家业大概是些什么?与次郎问道。

“一言以蔽之,华族的家业,大致上就是些知识或艺术、工艺方面的能力。家家都有诸如琵琶、蹴鞠或解析考据《古今和歌集》一类的传承,得以靠传授这类技艺糊口。除此之外,还有发放检定资格等权利,即诸如授与检校位阶一类的认可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