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者异 五(第2/3页)

不过,收下百介送来的符咒两天后的黄昏时分,田所接获了一通密告。报信者是个江湖女艺人。据说密告的内容如下:祇右卫门藏身于根津的六道稻荷堂中。接回首级后有一个月无法自由行动,祇右卫门目前颇为孱弱,因此仅能静坐一处发号施令。当然,身旁无人随侍,要下手就得趁现在。

就得趁现在。但把这密告当真的,仅有田所一人。

修鞋匠与江湖艺人,是非人在城镇内赖以糊口的行业。代表密告者乃这类身份的下贱人等。这种人没选择弹左卫门役所或非人头,反而特地找上町奉行所,看来绝非空穴来风,田所如此认为。

而且既然连地点都交代得如此清楚,想必绝非毫无凭据。要么就是实情,要么就是陷阱。无视此种情报,绝对是脱离常轨。即使这是陷阱,也非去一趟不可。

只是,其他人对此都极为冷淡。这也难怪。毕竟此密告的内容,乃是以祇右卫门身首接合、再度复生为前提。要奉行所相信这种情报,不就等同于相信祇右卫门能死而复生?这可不成。

子不语怪力乱神乃执法者应有的立场,不宜胡乱随传闻起舞。若热热闹闹出巡,却落得空手而归,恐有辱及官府声誉之虞。倘若此情报是陷阱,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让奉行所威严尽失?

只是,再怎么可疑的情报,也不应等闲视之。不论传言中的复生是虚是实,这自称祇右卫门者基于某种理由,或许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因此只能窝身一处无法动弹。再者,也无法断言此人与掳走与力一事不无关联。倘若真是如此,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这就是田所付诸行动的大义名分。

官府对密告当然不能完全无视,但要大张旗鼓进行搜捕,似乎又颇勉为其难。田所表示由于无人愿意与其共事,因此也无人制止。官府似乎也判断,此事仅须交给自愿前去的傻子处理便可。毕竟付诸行动是基于田所个人的判断,官府仅须佯装勉强答应,如此一来纵使扑了个空,也可推称一切纯属田所个人责任;若真是陷阱,中计的也仅田所一人,折损这么一个小角色,对奉行所而言可说是无关痛痒。

总而言之,田所带着两名小厮和一名百姓仆从,火速赶往根津。

一行人抵达稻荷堂时已是黄昏时分。只见平素理应无人的稻荷堂内灯火通明,而且,堂内还有人影晃动。田所悄悄逼近,透过格子窗窥探屋内情况。田所事后回想道,当时有人好像正在打坐,整个人动也不动。他当时似乎认为情况怎么看都不寻常。

确认那人毫无动静后,田所便决定径行闯入。他吩咐两名小厮随侍左右,仆从负责拉开拉门。无法自己拉开,是由于田所右手拿着蘸满糨糊的陀罗尼符咒。

万一,那人并非祇右卫门,仅朝其额头贴符而非挥刀斩杀,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万一,祇右卫门并非妖魔,符咒法力对其无效,只要把符贴上,接下来也就好收拾了。视线被符咒遮蔽,对方若试图抵抗也是无从。届时仅须从两侧以棍棒制伏,若抵抗过于激烈,亦可将其斩杀。

又万一,祇右卫门果真是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妖怪,田所相信若是如此,符咒将能奏效。虽然对坊间的流言蜚语半信半疑,但他对百介所言可是深信不疑。

仆从缓缓将手指伸向拉门。田所亮出了符咒。“祇右卫门,束手就擒吧!”一行人随着这嘶哑的吼声一拥而上。

门应声被拉开,田所真兵卫迅速亮出符咒进入堂内。里头的男人似乎慌了阵脚,但依旧是动也不动。田所表示与其说是不动,看来倒像是动弹不得。将符咒朝男人额上贴的瞬间,他呜呜地发出一阵呻吟。虽然如此,他也没试图挣扎逃命,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浑身不住地痉挛。

果真是妖孽,田所如此告诉百介。否则怎可能被紧贴上一张符咒,整个人就动弹不得?田所用绳子将其就地捆绑,放在门板上运回了番所。当然,符咒一直都没拿下。

据说这男人一路上不仅毫无抵抗,就连吭也没吭一声,只是浑身微微痉挛。虽然脸孔遭符咒遮挡,但发型、身形及身高均与一个月前遭枭首之刑的祇右卫门几乎相同。只是,这回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块布。取下这块布,便看到脖子上有圈红色伤痕。小厮们见状个个吓得浑身打战。错不了,这一定是活过来的祇右卫门,没错,这下大家纷纷如此相信。番所内一片骚动,后来许多同心都从奉行所赶了过来。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唯有田所依然沉着。

接着由吟味方展开了审问,但这男人问什么都不回答,最后大家只得将他剥得精光。目的是,确认此人身上是否也有那不可磨灭的特征。此特征是,一个脑袋上顶着一具骷髅的狐狸刺青。不仅图纹罕见,而且刺青并非刺在背上,而是刺在肚子上。果然有这样的刺青。